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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第十二回 一顆人頭你爭我奪 幾番出手鬼哭神號

  馬功一扯鐵蛋,隨後跟入,只見前方已被「金龍」、「神鷹」二堡堡眾所占,後來的人便只得擠在後頭,所幸大廳甚是寬敞,仍留下不少空間。

  鐵蛋才往人堆背後一站,就聽馬必施凝聲喝道:「傳人頭!」

  鐵蛋雖己聽馬功說過人頭是假,聞言仍然止不住心頭猛震,但聞一波一波「傳人頭」的呼喊此起彼落,遠遠傳送出去,廳內反而變得一片死寂。

  棒了許久,才聽得「橐橐」腳步漸行漸近,每一腳彷佛都踩在眾人的心坎之上。

  馬功又低聲囑咐鐵蛋:「待會兒上前,就把假首級扔給『金龍』、『神鷹』二堡,讓他們自己去認,我自會收拾殘局。」

  急匆匆的擠到前面去了。

  鐵蛋心中隱隱覺得有點奇怪,不暇細思,已見兩名「飛鐮堡」徒端著一個上覆黑布的大託盤,快步走入廳中,「公平大俠」馬必施即刻伸手接下,高舉過頂,緩緩在眾人眼前繞了一圈,然後放在廳前正中央的一個高臺上面,「刷」地扯下黑布,露出一個已然乾癟,雙目卻仍瞪得老大的腦袋。

  廳內一千多人全都是刀頭舔血的硬漢,這等陣仗自然見得多了,此刻卻仍忍不住齊發一聲驚噫。

  馬必施霍然轉身,喝道:「各位請看!這首級是真是假?」

  雙眼迅快的掃來掃去,神色竟變得異常獰厲。

  眾人遠遠望去,見那首級果然極像岳翎,一時之間,不管是友是敵,都被那雙睜得滾圓的眼睛懾去了魂魄,竟沒半個人敢貿然上前。

  鐵蛋模模糊糊的想了半日,暗自尋思:「如果沒有人看穿那顆人頭是假的,這大廳之中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不用說,受過師父恩惠的那一方,必定立刻動起手來,這些人功夫雖然都不差,但決非『飛鐮堡』與那班無賴惡棍之敵,何況『金龍』、『神鷹』也得聽『飛鐮堡』的號令……」

  心中一動,又忖:「師父若在場中,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馬必施此舉真正的用意,是不是想逼師父現身,然後再加以擒殺?難怪馬必施要把各路人馬統統引進堡內。」

  一念及此,只覺心頭逐漸明亮起來,但仍有許多環節未能想通。

  卻聽馬功高聲道:「岳翎的徒弟——鐵蛋小師父正在現場,不如先請他出來認一認。小師父和岳翎朝夕相處十餘年,諒必不會認錯。」

  馬必施可不知有鐵蛋這號人物,聞言立一皺眉,轉目望向立在背後的兒子,臉上頗露出幾分訝異之色。

  馬功並不理會,雙眼直視前方,一逕催促:「請鐵蛋小師父上前。」

  廳內眾人俱皆聽過這近日崛起江湖的惡和尚之大名,不由轉目四望,豈料等了半天,竟無任何動靜,正感不耐,卻見一個矮爬爬的肉球從人堆中滾出,慢慢走向前方。

  「獨角金龍」秦璜立刻高聲道:「小師父,□事體大,須得細認清楚。」

  「美髯公」桑半畝也唔唔唱道:「趨近前,細瞧覷,休遭那幫豺狼虎豹唬昏了雙眼……」

  鐵蛋身在眾目睽睽之下,猛然發覺自己肩負重任,禁不住大為緊張,心忖:「就算我事先並不知道人頭是假,也非一口咬定這首級根本不是師父,否則擁護師父的一方必然遭殃。」

  打定主意,摸了摸懷中的人皮面具,一步一步朝廳前高臺走去。

  忽然人影一閃,一條矮壯漢子已攔在他面前,正是「一撞先鋒」童湘雄,骨碌碌的牛眼上下打量了他一陣,厲聲道:「這個東西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手段毒辣,惡名昭彰,怎會是岳大俠的徒弟?我看,多半是『飛鐮堡』瞎弄出來混淆視聽的工具!」

  「萬事通」丁昭寧也忙道:「這個小胖傢伙壞透了!一定是『金龍堡』或『神鷹堡』的爪牙!」

  一干江湖漢子也都嚷嚷:「說這小尚是岳翎的徒弟,到底有何證據?此人來路不明,說出來的話當然更不可信!」

  鐵蛋並不理會,埋頭就往前闖,童湘雄右掌一探,猛抓鐵蛋肩頭,喝道:「究竟想搞什麼把戲?從實招來!」

  鐵蛋自然不願和他動手,只得偏身避讓,心中暗罵:「這個笨傢伙!是友是敵都分不清楚?」

  童湘雄卻一心認定鐵蛋想要搗鬼,說什麼也不放鐵蛋過去,「形意拳」源源使開,逼得鐵蛋直往後退。

  秦璜微一努嘴,「展翅龍」單飛便大步搶出,伸手就想去拿臺上人頭,不防斜刺裡飛來兩道寒光,剪刀般直鉸他脖子,只得急忙回手招架,邊喝道:「臭淫婦,攔阻我怎地?」

  「九尾狐狸」金銀珠發出咳痰也似的笑聲。

  「老娘今天可不怕你們『金龍堡』,有『飛鐮堡』眾位大爺在旁邊看著呢。老娘可不許你們在大家面前偷換人頭!」

  單飛也是江湖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極不願與這聲名狼藉的淫婦交手,但未奉堡主之命,可又不敢臨陣退卻,只好施展輕身功夫,一味左閃右躲。

  「萬事通」丁昭寧見此情形,以為他身手不濟,有機可乘,忙大喝一聲:「金大嫂,你一介女流,卻不好太抛頭露面,讓我來鬥鬥他!」

  縱身一撲,直取單飛後背。

  單飛鄙夷這傢伙嘴上說得堂皇,手下卻盡偷雞摸狗,那還對他客氣,身驅倏旋,左腳飛起,正踢在他的嘴巴上,只聽「唉喲喂呀」一聲大叫,五、六顆斷牙和著鮮血一齊噴出,痛得丁昭甯滿地打滾,還好沒嚼掉舌頭,倒是不幸中的大幸。

  「醉花娘子」蘇玉琪眼看單飛被那金銀珠纏得進退不得,甚是狼狽,當即甩手脫下肩上大氅,抽出長劍躍入場中,笑道:「咱們娘兒們兩個鬥鬥!」

  劍芒如秋水陡漲,早把金銀珠的鴛鴦雙刀裡入圈內。

  場上各路江湖好漢見這小女子容貌賽勝天仙,身手又極高強,尤其跳縱騰挪之際,臀搖胸晃,更顯出她火舌一般噬人魂魄的體態,都不由心蕩神馳,不停的變換站姿,只希望她一直這樣跳動下去,永遠也不要停止。

  「金龍」、「飛鷹」二堡堡眾卻心下焦躁,不知這些人夾夾纏纏,要弄到何時方能將此事了結。

  「美髯公」桑半畝一摸光溜溜的下頷,忽道:「馬堡主,當初『三堡聯盟』派去少林臥底的好像有兩個人,一是『金龍堡』的『振鱗龍』張淵,另一個則是貴堡的『拿日太保』去疾鵬……」

  馬必施臉上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點點頭道:「不錯。」

  桑半畝又悠悠的道:「那日二人發現『魔佛』嶽翎的行蹤,即與嶽翎展開一場劇鬥,張淵當場喪生,去疾鵬卻拚命殺死嶽翎,取了他的首級……」

  此事大家早已知曉,並非什麼關鍵秘聞,都不懂桑半畝為何要在此刻喋喋不休。

  卻見桑半畝一扳臉孔,沉聲道:「那麼,我請問馬堡主,為何今日只見嶽翎的首級,而不見『拿日大保』去疾鵬?」

  大夥兒齊地一楞,果然發覺自入堡門之後,一直就僅只看見「飛鐮五雄」中的其餘四個,去疾鵬則始終未曾露面。

  桑半畝又一指廳前首級,冷笑道:「那顆人頭是真是假,根本無關緊要,馬堡主只須將去疾鵬本人喚出,讓大家見上一見,就可知嶽翎死或未死。」

  大夥兒便又尋思:「對呀!這麼簡單的事,腦筋怎地一直轉不過來?當日『三堡』只派出兩人去襲殺嶽翎,一場大戰,地下躺了兩具無頭屍首,其中之一已證實是『振鱗龍』張淵無誤,那麼另外一具,若非嶽翎定為去疾鵬,如今只須查明去疾鵬是否尚在人世即可,何必硬要去認那顆已被藥水泡了五、六個月的人頭?」

  當下紛紛大嚷:「叫『拿日大保』去疾鵬出來給咱們瞧瞧!」

  馬必施面有難色,支吾道:「去疾鵬那日乃豁出性命,竭力拚鬥,才得以殺死嶽翎,但自己也身負重傷,直到現在尚未痊癒,臥病在床……」

  秦璜可沉不住氣了,虎地站起身子,高叫道:「這不成藉口!難道不能連人帶床都抬出來?」

  大夥兒哄然應是,馬必施彷佛吃逼不過,勉強吩咐下去,隔不一會兒,果聽一個腳步聲踢踢踏踏的響進大廳。

  馬必施、馬功頓時一皺眉毛,互望了一眼,臉上都泛起一股奇怪的神情。

  大夥兒凝目望去,卻沒瞧著「連人帶床」,只見一個愁眉苦臉的漢子,趿著兩隻船大草鞋,拖拖拉拉的走入廳內,也不向堡主行禮,也不朝眾人作揖,只一逕傻呼呼的站在那兒,好像十分委屈,馬上就要哭出聲來。

  在場諸人有不少早就識得去疾鵬,見他面目形態全無差異,心上都不由浮起一絲歉疚:「人家病得凶,咱們卻還要逼他起床,怪不得一副想哭想哭的樣子。」

  擁護岳翎的一方眼看「飛鐮堡」所說不假,立刻齊發一陣大吼:「岳大俠真的是死了,今天非挑翻『飛鐮堡』不可!」

  爭相抽出兵刀,就待動手。

  卻聞秦璜迸出一響暴喝:「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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