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應天魚 > 少林英雄傳 | 上頁 下頁 |
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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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聞身後李黑向唐賽兒笑道:「你師父的那幾手把戲,倒真唬人,改天唐姑娘也露一手『撒豆成兵』的本領給咱們見識見識。」 唐賽兒四下一望,確定師父領著王弘道、簡金章遠遠走在前面之後,才撇了撇嘴角,低聲道:「甭提了,還撒什麼豆呢,連最普通的剪紙人兒,師父都不肯教,無論怎麼求他都沒用……」 赫連錘笑這:「那可是你師父為你好哇,姑娘家亂學什麼剪紙人兒,萬一剪個老公藏在房裡,怎麼辦?」 唐賽兒紅著臉啐了他一口,左雷哼這:「總比剪個娘子藏在房裡,弄得雙腳發軟好得多吧?」 赫連錘一經提醒剛才與「醉花娘子」蘇玉琪的那段旖旎時光,立刻心亂如麻,只差沒大哭出聲。 唐賽兒不知他們胡說些什麼,兀自咭咭呱呱的道:「師父不但不肯教我,連師兄都不肯教呢,只教他們武功,卻把法術藏著當寶……」言語之間頗有不滿的意思。 羅奎馬上接這:「那天我們跟師父說,有個張三豐公公能把咱倆分開,那知師父還沒聽完就大發脾氣,說那張公公沒安好心,以後再也不許別人碰我們……」小兄弟倆同騎一馬,羅全手控韁繩面向前方,羅奎便非得面向後方,伸手扶著馬屁股,一顛一顛的甚是難過。 左雷又連聲冷笑:「你師父當然不准人家把你們分開,他根本是把你們兩個當成……」 突聞唐賽兒一聲驚呼:「四師哥,你肩膀怎麼了?」 眾人藉著微弱星光凝神看去,只見帥芙蓉左肩鮮血淋漓,顯是他剛才牽馬出院的時候,曾與金龍堡眾有過一番格鬥。 帥芙蓉一聳肩膀,笑這:「沒什麼,小傷。」 唐賽兒氣急敗壞的馳近他身邊,將身一躍,落在他的馬臀之上,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巾,仔仔細細的把他的傷處包裡起來。 鐵蛋偶一扭頭,卻見「病貓」林三正策馬賓士在自己身旁,怔怔望著唐賽兒的一舉一動,滿臉都是落寞黯然之色。 鐵蛋心中一緊,尋思道:「這個喜歡那個,那個卻偏不喜歡這個,偏要喜歡另外一個,為什麼人世之間老有這許多糾纏不清的事兒?」 待要向心中搜尋佛經上的解答,卻連半句也想不起來,反而憶起自己和秦琬琬在一塊兒時的種種情景,不由暗忖:「小豆豆可又喜歡誰呢?桑夢資?建文太子?還是……」他有點不敢住下想,卻仍然忍不住想了出來:「還是喜歡我?」 念頭這麼一轉,就好像立時破除了心中的一道障礙,所有隱藏在背後的東西全部一古腦兒流泄出來,使得他心頭又甜又酸,明知是妄念來襲,卻偏不想逐去,忖這:「來時自來,去時自去,一心想要離相,豈不也是著相?」當下理直氣壯的繼續尋思:「若說我不喜歡那妖怪,可真是騙人,喜歡就喜歡,即便是佛祖又能拿我怎麼樣?」 想到如此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秦琬琬的面,心中不禁大痛如絞,一咬牙關,勒住馬□,翻身下地,朝徒弟們揮了揮手。「我回『三堡聯盟』去了,你們要上那兒?」 大夥兒只當他又想去和秦璜拚鬥,都面有難色,唯獨左雷毫不猶豫,帶轉馬頭,這:「我跟師父一齊去。」 鐵蛋皺皺眉毛,還未答言,卻見一條白影猝然落在自己面前,陰森森的哼這:「小子,想走?先把事情弄明白了再說。」卻是「萬朵運花」韓不群。 鐵蛋剛才眼見這老頭兒連施邪法,對他全無好感,老大不客氣的這:「你愛怎麼弄就怎麼弄,與我有何關係?」 韓不群嘿嘿冷笑兩聲:「你故意挑起咱們『白蓮』東宗與『金龍堡』之間的嫌隙,究竟有何圖謀?現在卻想不做交代,一走了之,世上那有這麼便宜的事?」 鐵蛋一楞,道:「我怎麼曉得泰璜會懷疑你們?我剛才不是一直在說,咱們少林寺從不與人暗中勾搭?」 白蓮三宗,以東宗實力最弱,而「金龍堡」也是三堡中最弱的一堡,雙方早就有意合作,是故那日在「九子娘娘廟」,秦琬琬一聽白蓮東宗「天上佛地上佛」的連絡暗語便即放他們一馬。 不料今日雙方首腦初次會面,不但未能談妥合作條件,又被鐵蛋糊裡糊塗的一攪,反而結下了冤仇,直氣得韓不群半死不活。 帥芙蓉在旁瞥見韓不群眼中殺機浮動,心知不妙,忙道:「師父,他不過是誤打誤撞,恰碰上罷了……」 唐賽兒也道:「這個小尚呆呆笨笨的,那想得出這麼聰明的主意?您老人家也大多心了。」 韓不群仰天長笑不絕:「想那『魔佛』岳翎何等精明厲害,詭計多端,教出來的徒弟怎會又呆又笨?你們自以為聰明,其實統統都被這小子的外貌騙了,難道沒聽說過『大智若愚』這句話嗎?」 眾人俱皆一凜,都覺得他這番分析頗有點道理,帥芙蓉尤其心驚,暗忖:「莫非真上了他的鬼當?」 韓不群冷冷這:「老四,當初你是怎樣拜他為師的?」 帥芙蓉忙將始末備細敘說了一遍,又這:「弟子見他武功高強,本想藉機拉攏他加入本教,甚或由此混入其他少林子弟之中,宣說本教教義……」 韓不群點頭道:「我曉得你的用意。但這小子為何如此輕易就收你為徒?收徒傳功乃大事一件,豈有人這般草率?可見這小子早就明□你的底細,想要利用你來擾亂本教!」 帥芙蓉朝鐵蛋望了一眼,竟覺得他呆笨面相之下滿藏詭詐,愈信韓不群所言不虛。赫連錘、李黑雖都是自動拜鐵蛋為師,卻也開始懷疑鐵蛋的居心,一個尋思:「難道他想霸佔咱的『黑風寨』?」一個則忖:「他可能是想利用我來打擊『武當派』的威名吧?」 鐵蛋見他們臉上都流露出疑懼之意,不禁大為憤慨,然而轉念又想:「信不信我,都隨他們的便,又何必多費唇舌?」把臉一抹,掉頭就走。 韓不群悠悠這:「你若一定要走,也沒什麼不可以,不過,先讓你看一件東西。」 鐵蛋明知老傢伙又要耍花招,卻仍忍不住過頭來,只見他袍袖一開,抖出一片白濛濛的粉末,鐵蛋立覺異香剌鼻,腦中一陣暈眩,仿佛跌入了一個黑暗無底的大洞之中,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摸不著,只有耳朵還能聽到一些遙遠飄忽的聲音,好像從另外一個世界傳過來似的。 馬蹄?車響?日月交替時的悉嗦之聲? 他隱約覺得時間緩緩由皮膚上面擦過,宛如細砂一般,引起持續不斷的酸痛之感。 細砂漸漸淹沒了他的身體,嵌在他的毛孔之中,摩擦著他的關節,滲入他的血液,積聚在腎臟、肝臟裡面,而後順著喉管進入腦海,黏喀喀的附著在整顆頭顱之上。 他覺得腦袋愈來愈重,也愈來愈大,活似一個腫脹的膿庖,一些稠密的膿汁在底層翻攪蠕動,上方則是一片濁暗,只偶爾有幾顆金黃色的星星,跳蚤般堂而皇之、劈劈啪啪的從左邊跳到右邊,再躡著腳,賊頭賊腦的溜回來。 其中唯有兩顆星星一直懸在那兒不動,澄澈、晶瑩、亙古常明,好像南極北斗,又好像牛郎織女,他到後來才發覺那竟是師父岳翎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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