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應天魚 > 少林英雄傳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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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蛋歎道:「當年幾乎全寺出動,卻是遍尋不著。如今寺裡『空』字輩的曾祖只剩空觀住持一個,空法師曾祖若尚在入世,起碼也已八十多歲了。」 說著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個挺起身子。 「收了你們當徒弟,可還沒傳你們功夫哩。」 那兩個一聽,精神可都來了,翻身坐起。 鐵蛋便依少林一貫的修習程式,將「金剛一氣功」的口訣一句一句的教給他們,教到師父岳翎不同意經書所載之處,還不厭其煩的再三解說。 帥芙蓉見他如此認真,全無藏私之心,不禁暗感慚愧,忖道:「小傢伙派天真,倒顯得我心機大深、大小家子氣了。」 赫連錘也暗自尋思:「連我老子教我功夫都沒這麼仔細,這個小禿驢竟比我老子還好。」 鐵蛋教了一回,見曙光初透,天巳微明,便催促二人睡覺,自己也大頭大腦的躺了下去。 他整整兩夜沒睡好,才一閉眼,立覺一陣疲憊虛脫潮湧上身,四肢軟得如同麵條相似,恍惚間,卻聽門外騾嘶車響,「龍仙子」秦琬琬高聲叫道:「小禿驢,滾出來!」 鐵蛋怒火中燒,飛彈起身,大步搶出門外,只見秦琬琬手控韁繩,高踞于騾車之上,衣服不知何時已換成黑色,披頭散髮,臉色青紫,滿口獠牙閃閃發光。 一見鐵蛋出頭,立刻猛策韁繩,縱車直撞。 鐵蛋不知怎地,全身力氣仿佛都被封閉在體內,竟連半分也施展不出,只得眼睜睜的望著秦琬琬齜出獠牙,俯首直逼自己面前,桀桀狂笑;騾蹄暴起,朝自己頭頂踩落;車輪更有若巨石一般,發出悶雷也似的聲音正對腦袋輾來。 敝笑、騾吼、輪響裡住了他的頭顱,他已看不見任何東西——除了妖怪尖尖的牙齒。 他感覺得到車輪在他胯下、小肮間來回輾滾,一股火熱麻辣的痙攣,水一般流遍四肢,然後卷起一個巨浪,直灌頂門。 他掙扎了半天,終於狂喝出聲,雙掌猛推,眼前隨之一亮,正見一輪天光從屋頂上的大洞中灑落,卻是做了一個窮凶極惡的怪夢。 他揉揉糊滿眼屎的眼睛,一面暗罵「邪門」,一面爬起身子,只見眾人都還睡得香甜,本想再躺下去睡,卻又怕那妖怪來找麻煩,只好勉強打起精神走到門外。 院內屍首仍跟咋夜一樣,七橫八豎的躺了一地,臟腑殘肢撒得到處都是,血液己然凝結,腥味卻仍浮蕩在空氣裡。 蒼蠅、螞蟻和各種拉雜蟲豸紛從各處洞穴地縫中聚攏過來,密密麻麻的伏在碎肉片上大嚼。 鐵蛋肚內尋思:「這些人雖已脫離苦海,但死得未免大難看了。」 當下不避腥臭,走入屍堆之間尋了柄方便鏟,在偏院東面牆根下挖了個大坑,將屍體斷肢全捧入坑內,連那些碎肉爛骨也都拾掇乾淨,方填土入坑,用腳踏了個結實。 上下一嗅,發現自己已弄得肮腥難聞,依稀記得寺後僧舍那邊有口水井,便拔腿朝那方向走去。 一連串死亡與血腥的刺激,此刻才在他體內發生作用,他愈禁止自己去想那些破破爛爛的人體,眼前便愈浮滿了那些景象,他不停的搓著手,觸摸過碎肉的感覺卻益發明晰,簡直如同手中正握著兩條斷腸子似的。 。 他強忍下胃底翻攪,走到僧舍前面,又不由一呆,原來那妖怪正站在井邊打水洗臉。 覷他走近,「龍仙子」秦琬琬便立刻把臉背了,晨曦照耀著她苗條修長、起伏有致的身影,白衣閃出銀芒,很難相信她就是昨夜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女煞星。 偶爾當她彎下身子的時候,整個太陽都隨著顫抖起來,她掬水就臉,天上過往的精靈都忍不住要化作她掌中的水珠。 但鐵蛋卻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看頭,莽莽撞撞的一逕奔到並邊、伸手就拿吊桶,秦琬琬卻驀然轉身,一拳照他肚皮打去,邊喝道:「不許動,我還沒用……」 鐵蛋早就想吐,吃她這一拳打個正著,那裡禁受得住,「哇」地一下,把胃內醃□全數吐到了對方臉上。 秦琬琬一陣噁心,那顧得了什麼閨秀風格,也「嗚」地一口,還吐了鐵蛋滿頭滿腦。 鐵蛋「哎喲」一聲,忙伸手瞎抹,邊嚷道:「臭死了!臭妖怪!」 「龍仙子」秦琬琬又羞又惱,沒做理會處,高貴身段再也擺不起來,瘋婆一樣掄開臂膀亂打。 鐵蛋見她沒帶兵刀,知她拳腳功夫遠不及自己,不由膽氣大壯,反手架走來拳,順勢帶偏對方身子,不知輕重,飛起一腳,正踢在秦琬琬極翹極突極富彈性的屁股上,撲地一跤跌在泥團裡,遍體白衣都做了個丐兒裝。 鐵蛋頓覺過火了點,又無可轉圜,只好硬嘴笑道:「誰叫你剛才用騾車輾我?」 秦琬琬自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楞了楞,彈跳起身,叉開十指,嘴裡發出尖銳異常的叫嚷,惡鬼般沖來。 鐵蛋不避不讓,腳下一勾,右掌往她肩上輕輕一推,泰琬琬便又跌了個四腳朝天。 鐵蛋俯眼看去,只見她氣得面頰顫抖,幾快迸出血來。 一片嫣紅之中,卻有幾個小點分外惹眼,仔細一瞧,原來她鼻翼兩惻竟生了幾顆小□。 鐵蛋好像發現了什麼寶藏一樣的大叫出聲:「咦,你也會長小豆豆呀?」 秦琬琬忙翻身爬起,用手捂住面龐,跺了跺腳。 「小禿驢,你……」 鐵蛋見狀愈發好笑,故作正經的說:「我猜你是不常洗臉才會這樣,多洗幾次臉就好了,像我從前……」 秦琬琬又一跺腳,發出一聲尖嘶,轉身飛奔而去。 鐵蛋奇怪了半日,不知她為何有此反應,忽一轉念:「不好!她拿劍去了!」 胡亂洗了洗,沒命奔回偏院,沖入房中,嚷嚷:「妖怪馬上就要來啦?」 唬得那些兀自與周公夾纏不休的傢伙,跳蚤般滿屋子亂蹦,搬桌的搬桌,拖床的拖床,將木屋破洞塞了個風雨不透。 石頭哆嗦著間:「你又跟那妖怪怎麼了?」 鐵蛋道:「我吐了她滿臉。」 眾人齊發一聲哭喊:「吾命休矣!」 鐵蛋又道:「我還踢了她一下屁股。」 眾人愈發跌足。 正徨急間,卻聽一陣馬蹄鸞鈐飛也似往下山的路上去了。 赫連錘狐疑道:「你還做了些什麼?」 鐵蛋搔搔頭皮:「我……還問她臉上怎麼也會生小豆豆?」 帥芙蓉「噗」地松下一口大氣。 「高哇!師父真高!除了你,任誰也趕不走那妖怪。」 眾人又待一會兒,確信秦琬琬真個離開之後,方才啟門出房。 鐵蛋尋到後山,把昨夜被自己拆散了骨節的那兩個小尚拼湊起來,教訓了一頓,便放他們自去。 無喜等人也將石室中的少婦、婢女、老媽子妥善打發走了,卻見赫連錘獨個兒在那裡撿枝搜柴,忙東忙西。 無喜笑道:「喲!生火煮飯呢!」 赫連錘一瞪凶睛:「煮屁!一把火澆掉他娘的這座鳥寺!」 鐵蛋唉道:「與廟無干,燒它作啥?」 赫連錘道:「卻不顯得咱們行事俐亮。殺人本須放大,放火就得殺人。」 執意要燒,給鐵蛋連推帶擠的拱出山門,餘人也都齊往山下走去。 無惡瞅了瞅帥芙蓉,哼道:「現在總可以告訴我們那個妖怪的來歷了吧?」 帥芙蓉笑道:「並非我故弄玄虛,實是怕你們壞了大事。」 卻又歪嘴巴、咽唾沫,作張作致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婆娘在江湖上大大有名,就只你們不曉得,她乃『金龍堡』堡主——『獨角金龍』秦璜的獨生愛女!」 七個小尚全都一呆,鐵蛋跳腳道:「早知如此,我就跟她拚了!」 赫連錘笑道:「所以他不告訴你們嘛。當你徒弟還沒當兩天,就要賠上一床草席,那裡劃得來?」 無怒目光凝在帥芙蓉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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