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應天魚 > 龍虎山水寨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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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寶忙拾起一柄金兵用的骨朵,跳起來亂打,將最後一具裡在鋼鐵罩中的肉軀,敲成了一塊肉餅。 桑仲眼見金兵愈集愈多,三面裹定,橫豎只有一條路可逃,只得隨著王彥中軍往北退去,遠遠只見岳飛領著一彪人馬朝東北方向且戰且走。 桑仲道:「五郎,小哥和那大頭投緣得很,你還是趕快去護著他,免得小哥將來罵破咱們的狗頭。」 燕懷仙當即展開輕功,穿入金兵陣中。馬蹄如千萬根鐵杵一般從他身周搗過,馬匹狂奔卷起的旋風,刮得他整個身軀搖晃不定,即連最擅長的輕功都難以施展。燕懷仙只覺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怖栗與荒寂之感,一波又一波的摧擊心坎,使他差點哭出聲來。 「神佛保佑。」除了如此喃喃念誦之外,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然而就在他已完全絕望,自份必死的下一刻,卻猛然發現自己孤立于原野之上、屍堆之間,嘈亂騷動全都已落到了背後。金兵潮水也似湧向正北,岳飛率領的那一小隊人馬則在東北方的小土丘上向他吆喝:「快過來!」 沒有人搞得清楚他如何能夠孤身徒步穿越敵方馬陣,等他來至近前,便都睜大了眼睛,把他渾身上下看了又看,紛紛發話道:「兄弟,你莫非是條鬼魂?」 燕懷仙這才覺察冷汗早浸透了衣衫,苦笑著連聲說道:「僥倖!僥倖!」 岳飛不敢多作逗留,撥了一匹馬給他。燕懷仙路徑本熟,領著隊伍三拐兩彎,便已進入太行山區,將兀自追擊不休的金兵遠遠拋開。 大夥兒剛緩過一口氣,另一個疑問立刻湧上心頭:「接下來要往那兒去?」大家都想在年輕統制的臉上尋出答案,卻都失望了。 這個吃了敗仗的驕傲軍官,既不能再去向王彥搖尾乞憐,又不願梁興看見自己的落魄,茫然中做著未經思慮的決定,像一個吃了苦頭的孩兒,戀慕著家鄉的溫暖,竟命令燕懷仙帶領人馬一徑朝著老家湯陰縣的方向而行。 時序漸入嚴冬,山區內更是酷寒無比,隨身攜帶的乾糧很快就吃完了,只得時時向附近的山民討糧。肚皮吃不飽,脾氣自然也好不了,卻沒有一個人敢違抗那外表上看來沉默寡言的長官。 燕懷仙眼見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幾次向岳飛建議轉往「忠義保社」求援,可都像對著一堵牆壁說話,得不到半點回音。 燕懷仙又覺出那般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勁兒的極端厭倦疲怠之感,在心底迅速擴散開來,冰刀般的山風,更引發了體內的陰寒之氣,使他晚上根本睡不著覺,啃齒著緊裹在身上的毛毯,一直哆嗦到天明。 他幾乎已可確定「寒月神功」大有毛病。「莫非男人不能修習這種內功?」師父事先並未警告,也不知夏夜星是否也跟自己一樣,熬受著一日勝似一日的痛苦。燕懷仙滿心疑惑,真想馬上就跑到師父跟前去問個明白,然而這一小隊漫無目標但求生存的人馬,卻須仰賴自己,才能跟驢子推磨似的在山區中迂回打轉。 一個寒冷的清晨,隊伍在一條山澗邊上與金兵鐵騎猝然相遇,雙方都還沒搞清怎麼回事,惡戰就已先展開。 燕懷仙手舞鋼刀,對準一名金將沖去,不料體內寒氣猛然間暴湧而起,貫入四肢,沖入腦門,燕懷仙只覺一陣癱軟,鋼刀撒手落地,腳也抓鐙不住,一個翻身,倒跌下馬,順著澗邊幾十丈高的山壁一直滾落下去。 燕懷仙腦中恍惚,絲毫不覺疼痛,也根本忘了生死,彷佛跌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但只聞得廝殺聲愈來愈遠,竟至完全泯沒,反代之以一股懶散平和的柔膩之感。 是死亡,還是解脫?直到燕懷仙眼睛睜開了好一會兒,看清了澗底景象之後,腦中卻還在思索這兩者之間的區別。 燕懷仙慢慢爬起,身上傷勢似乎並不嚴重,壁頂的戰鬥大約已經結束,除了山風呼嘯,連半點聲息都聽不到。他本可輕易縱上山壁,追上殘餘的宋軍,但多少天來一直盤據心底的厭倦情緒,卻把他的雙腳推往另外一個方向。他儘量放空腦袋,不去思考這樣做是對是錯,只知自己必須逃離那永無止盡的原地打轉。 夜半時分,他終於回到「鷹愁峰」上,山坳寧謐依舊,恍若一個溫暖的窩。燕懷仙剛倚著一塊大石,稍稍喘過一口氣,卻忽聽葉帶刀的聲音在大石背後響起:「不會有問題,你放心好了。」 燕懷仙方自納悶,又聽夏夜星高聲道:「我總覺得不對嘛!內功練得這麼難過,我以後不要練了啦!」 燕懷仙心中一驚。「原來夏姑娘也跟我一樣,吃夠了『寒月神功』的苦頭。」 葉帶刀不耐道:「你莫瞎扯,有什麼不對?快回去睡覺!」 燕懷仙偷眼一望,月光下只見夏夜星高噘嘴唇,女真人的烈性子又犯起來了:「我不管,我以後不要再練了!這『寒月神功』根本有毛病,等小哥回來,我一定要跟小哥說去!」氣呼呼的轉身就走。 燕懷仙暗忖:「這丫頭沒大沒小。」正想現身調解一番,忽見葉帶刀臉上湧起一股青氣,「嗆啷」一聲拔出「大夏龍雀」,高舉過頭。月光斜射刀身,映照出銀河一般繁複多變的光紋。 夏夜星大駭回首,燕懷仙脫口驚呼「師父」不已,卻只見葉帶刀雙眼一直,死死盯住光華亂閃的刀身,人跳起腳來。「寶藏在這裡!寶藏原來在這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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