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應天魚 > 龍虎山水寨 | 上頁 下頁
二一


  大樹大剌剌的道:「既然如此,這盟主之位就先讓貧道與老禿驢兩個當當,其餘諸位可有異議?」

  群豪素知他倆能耐,倒也不敢胡亂答言,「河北大俠」公孫羽乾咳道:「二位俱是方外之人,何必撿這苦差使幹呢?巡社成立之後,自有務須借重二位長才且又不必太過操勞之處……」

  大樹一翻白眼,冷冷道:「抗金大業,人人有責,分什麼方內方外?老夫手底下有的是本領,好歹總比那些黃口豎子強得多!」愈說愈口沫四濺,竟將自己的人品武功,機智謀略都吹上了天去。

  燕懷仙搔頭不已,尋思道:「十五年不曾見過的嘴臉全都露出來了,這兩人竟也是師父一流!師父貪財,還有理可說,他二人卻貪圖什麼,若貪的是權勢,兩河『忠義巡社』這種組織吃苦有分,享福沒門,有什麼好爭的?」

  卻聽身邊夏夜星咕嚕道:「這兩個傢伙,那時看著就知不是什麼好人。你們漢人哪,好東西真的不多!」

  燕懷仙只能勉強應了聲:「人嘛……」心底直覺得世間最不可思議的莫過於「人」了。

  大樹道長好不容易吹噓完畢,吹得連自己都信以為真,陶醉不已。「五台三傑」之一的社太師卻重重哼道:「大樹,你我之間素無瓜葛,本不該與你為難,但此次組織巡社對抗金國是何等嚴重之事,豈能容你輕率亂攪?」

  大樹眼中隱隱湧出一股兇氣,冷笑道:「你們幾個一心擁護葉帶刀師徒,卻又是何意?難道就不嫌輕率?」

  杜太師道:「葉帶刀師徒在兩河一帶的聲名,用不著我多說,大家心中自然有數。至於手底下的本領,誰高誰低,根本無關緊要。」

  大樹眼見群豪紛紛點頭,心知若不露點顏色給大家看看,決計無法服眾,當下掣出背上長劍。「杜太師,你我習武之人,怎能說功夫無關緊要?顯是敷衍詭辯之詞。今日之會,若無人能勝過我手中長劍,我這盟主是當定了!」

  杜太師脾氣本就不好,那看得過他如此目中無人,一領禪杖,走入場中。大樹道人劍勢早起,猶如一把飛針,分從十三個方位襲向杜太師周身大穴。

  眾人僅只瞧他這一劍,便已目瞪口呆,夏夜星卻哼道:「只會胡吹大氣,那天碰到我爹,還不跟個乖兒子一樣?」

  自從她來到鷹愁峰之後,燕懷仙還是首次聽她提到她爹,忽地心想:「夏紫袍如今卻在作什?會不會正在到處找他的女兒?」

  卻聽夏夜星又低呼一聲:「五哥,你快看看那牛鼻子老道的劍法!」

  燕懷仙依言望去,只見大樹劍勢連綿不斷,驃狠之中仍不失靈動意味;杜太師的禪杖則又重又長,揮灑開來,聲威甚是駭人,但戰局若拖欠了,再強的氣力也非衰竭不可。

  燕懷仙雖然從小便認得大樹道人,卻未見識過他的劍法,此刻細細一瞧,也不由大感納悶。

  夏夜星道:「他這路數竟跟師父有點相像……」

  燕懷仙猛然想起那夜大樹、枯木喚夏紫袍做「二師兄」之事。「這其中究竟有何牽扯?」隱約覺得一股怪異之感襲上心頭,又不禁接二連三的打起寒顫。

  場內大樹道人一劍快似一劍,盡朝杜太師禪杖織成的網中去鑽。仕太師禪杖愈使愈慢,劍尖穿刺出的破洞便愈來愈大。龐僧正、呂善諾二人心焦如焚,又不好出手相幫,只急得原地跳腳。

  另聽大樹暴喝一聲「著」,長劍劍脊貼住禪杖下緣,遊蛇一般直滑進去,杜太師只當他想削自己握杖手指,忙運力下壓,不料劍尖借著杖身輕輕一彈,反指向他左脅,正是死角所在,說什麼也解救不了。

  卻見一丸黑影疾射而來,正撞在劍身上,緊接著就聽得一聲大吼:「牛鼻子,你給我滾遠點!」

  眾人錯愕回望,只見後方的一個窯洞木門一開,大步走出「流星飛龍」葉帶刀,鐵胎彈弓兀自擎在手中。

  眾人原都以為他身患重病,所以才不出來見人,不料他竟突然現身,雖然亂髮蓬鬆,神情委頓,眼中盡是血絲,卻並無半分病容。

  智和心道:「還以為他快病死了哩,原來只是躲著,老小子的花樣可真不少。」

  大樹、枯木臉色齊變,互打了個眼色,大樹便哼笑道:「葉兄,咱們也不是外人,這盟主讓你當或讓我當,還不都是一樣嗎?」枯木立刻陰森森的接了一句:「若硬是想跟咱們爭,咱們嘴裡可說不出什麼好轉的話!」

  群豪均暗自好笑:「這和尚倒天真,誰還怕你罵人哪?」但燕懷仙、桑仲、梁興聽在耳中,卻只覺此言隱有威脅之意。「莫非他倆也知師父的底細?萬一真抖出來,師父可完啦!」

  卻見葉帶刀佈滿血絲的眼中射出兩道兇狂之光,盯住他們好一會兒,忽然戛戛大笑:「不好聽的話人人會說,我還怕輸給你們不成?」

  這話也似別有所指,燕懷仙不禁又忖:「他們兩個難道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柄落在師父手中麼?」

  但聞葉帶刀破嗓大喝:「別的都休提起,你們要看本領,我就讓你們看個夠!」棄弓在地,右手一翻,猛然間光華亂射,直將正午陽光都衝開了一道裂縫。山崖邊兩隻老鴉正自昏睡,驀地驚醒,撲翅向空飛去,卻突然斷作四爿。葉帶刀刀勢不歇,橫掃而過,大樹、枯木連忙向後躍退,腳落實地,才覺肚皮涼颼颼的,低頭一看,原來衣衫已被橫割開了一道口子。

  大樹罵道:「你他奶奶……」話說了一半,只覺得褲子直往下掉,忙伸手扯住--竟連褲帶都被刀風割斷,肚腹肌膚更是隱隱作痛。

  群豪並不知此刀來歷,卻都是識貨行家,早被這一刀之威唬得楞住了,隔了好一會兒,方才哄雷般爆出一片驚異讚歎之聲。

  大樹、枯木臉色灰敗,雙雙一跺腳,轉身出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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