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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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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了老尼點頭,連聲念著「阿彌陀佛」,沉聲說道:「這一筆冤仇血債,老尼深深明瞭,否則,老尼尚不致向叢姑娘,討這份人情。」 叢慕白接口說道:「大師!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晚輩椎心泣血十餘年,唯一只求一了這個心願。大師之命,晚輩歉難遵行了。」 一了老尼沉聲說道:「姑娘,報仇之道,並非僅限於人頭落地,流血橫屍。」 叢慕白也沉聲說道:「大師之意,寬容仇人,撒手不管,才是報仇之道麼?」 祁靈一聽趕即叫道:「叢姊姊!你不可以如此和大師說話。」 一了老尼歎了一口氣,說道:「只怕如此冤冤相報,不但永無了日,也不是上體天道。祁靈!你不必怪責叢姑娘,父母之仇,難共戴天,乃人之常情。老尼只不過是要求姑娘以大智慧、大勇敢,來看這次仇恨,為武林減少一分暴戾之氣,為自己造一分未來之福。如此而已,老尼何敢陷姑娘于不孝?」 叢慕白姑娘似乎看去神情平靜許多,但是,從那閃動的淚光當中,仍然不難看出,有一份憤怨難消。 祁靈卻在此時若有所動的深沉地說道:「大師語重心長,應為晚輩當頭棒喝。但是,此事牽涉甚大,魯半班為害之眾,恐非晚輩叢姊姊一人應允,所能符合大師之意。」 一了老尼露出一絲苦笑,合掌說道:「祁靈!老尼話說在當頭,這只是老尼一點私心所請,沒有絲毫相強之意。祁靈你和叢姑娘不必為這件事,感到為難。天都峰要圖既已交到叢姑娘手中,老尼心願已了,荒庵不便久留二位。」說著話,便站起來合掌送客。 祁靈眼見得話不投機,此地也實在難再留下去。雖然他也覺得一了老尼的話,說得不無道理,但是,對於叢慕白姊姊的血海深仇,他如何能勸她應允呢?雖然,祁靈心裡對於一了老尼,存有幾分歉意,也只好如此告辭而退。 叢慕白姑娘的心裡,卻突然有一個不同的想法:「一了老尼所指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就如此令我們分手,難道這其中有詐麼?如果說有詐,那應該是詐在那張天都峰的要圖上。」 想到這裡,叢慕白不由自主地捏緊手中那張羊皮,正是她心裡疑竇叢生之際,忽然身後聽到一了老尼沉聲喚道:「叢姑娘!」 叢慕白心裡一震,立即回過身來,注視過一了老尼,問道:「大師還有何教言,要晚輩洗耳恭聆麼?」 一了老尼喧了一聲佛號,低沉地說道:「老尼現在想起一件題外疑問,就便請教姑娘。」 叢慕白愕然一怔,立即應聲說道:「大師有何指示,何言請教二字,豈非令晚輩無法承當麼?」 一了老尼沉吟了半晌,合掌站在那裡,雖然是垂眉闔眼,卻不難看得出那平靜的臉上,已經有不平靜的激動。 祁靈此時也略有詫異地回過身來,看著一了老尼。 一了老尼沉寂了半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才緩緩地睜開眼睛,向著叢慕白姑娘說道:「老尼今日對姑娘,諸多冒瀆,尚祈姑娘,勿為介意,老尼才能作此一問。」 叢慕白沉著地說道:「大師如此說話,晚輩為之汗顏。晚輩不才,尚知長幼尊卑,大師有何疑問,晚輩知無不言。」 一了老尼點點頭,低沉地喧了一聲「阿彌陀佛」,然後向叢慕白說道:「姑娘易釵為弁,維妙維肖,不露絲毫破綻,無論是面容化裝,乃至於行動舉止,等閒人只有撲朔迷離,莫能一辨真偽……」 言猶未了,叢慕白滿面通紅,羞意不盡地說道:「大師謬獎!在昏黃之夜,大師遠隔數丈,便能認出,晚輩這易容之術,其粗劣情形可知。」 一了老尼搖搖手說道:「姑娘!並非老尼誇口,老尼這一雙眼睛,對於這易容之道,與眾稍有不同,老尼有心,而姑娘無意,遠觀行動,近看面容,任何易容之術,難逃老尼之眼。故而老尼對姑娘這易容之術,仍然是由衷佩服,姑娘年齡如此之輕,能有如此成就,太過不易,非有高人指點,何能如此。」 叢慕白點頭心服,也立即說道:「晚輩僥倖蒙一高人垂青,稍作傳授,只是晚輩質資魯鈍,所學微微。」 一了老尼點頭贊道:「姑娘不必太謙,憑姑娘目前這種易容之術,衡諸當今武林,雖然老尼不明武林實情,相信能與姑娘在這易容術上一爭長短的人,恐怕已經為數不多了。」 說到此處,一了老尼略略一頓,複又緩緩地極其平靜地說道:「請問姑娘,傳授你易容之術的高人為誰?可否見告?」 叢慕白沒有料到一了老尼在這臨別之前,叫住她就為了問這樣一個不相干的問題,心情為之一松,立即應聲答道:「這位高人名諱靳一原,外號人稱千面狐狸。」 一了老尼聽了以後,緩緩閉上眼睛,口中喃喃地說道:「靳、一、原!靳、一、原!」 叢慕白一見老尼這種情形,心裡止不住一動,立即接著說道:「大師莫非對於這位武林高人,有所舊識麼?」 一了老尼搖頭說道:「老尼僻居這間茅庵,數十年來,從未涉足武林一步,對於武林人物,毫無所識。若不是魯穎這孩子對老尼敘述傳介,老尼對於當今武林三大奇人,都是漠然無聞。」叢慕白啊了一聲,心裡對於這位老尼,又有了深一層的不解。她心裡想道:「恩師和姚師伯,以及神州丐道老前輩,成名武林數十年,如今聽她之意,竟在恩師成名之前,便歸隱此間了麼?」 她實在想不透眼前這位老尼,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 一了老尼沉默了一會,仿佛已經忘記了祁靈和叢慕白他們二人的存在。忽然,她又抬起頭來,望著叢慕白說道:「叢姑娘!這位高人除去易容之術以外,他還有何種絕藝在身?大凡天縱奇才,多半是博學多聞,身懷各種絕藝,姑娘能就所知見告否?」 叢慕白說道:「靳老前輩確是天縱奇才,一身絕藝,獨步當今。除了易容之術,稱為一絕之外,一手醫道,更能通神,以晚輩揣測,任何疑難病症,經他著手便會成春。」 叢慕白話尚未說完,一了老尼忽然雙眼遽睜,神光遽射,看得叢慕白心裡一震,覺得她淩厲怕人。一了老尼如此一振之下,立即接著叢慕白的話說道:「姑娘!這位靳一原他還有一手精工巧絕的技藝,能製作天下奇怪巧絕的機關暗器比美鬼斧神工,令人難為觀止,不知對否?」 叢慕白聞言大驚,說道:「大師!你原來認識這位元靳老前輩麼?」 一了老尼此刻神情,似乎是異常激動,口中喃喃地說道:「認識!認識!一原、一原?千面、千面?」 一了老尼這種失常的舉動,使得叢慕白和祁靈,都為之愕然大驚,兩人心裡,都止不住同樣地想道:「難道數十年前,縱橫江湖的千面狐狸靳一原,與這位一了老尼之間,有何種重大的過節?否則為何她如此激動?」 兩人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想著,突然一了老尼沉聲問道:「叢姑娘!這位千面狐狸靳一原,他現居何處?」 一了老尼如此一問,叢慕白心裡警覺頓生,她忽然想起,千面狐狸靳一原對她的恩惠,想到千面狐狸靳一原關係到今後掃蕩天都峰的重要,更想到千面狐狸如今是一個雙目俱瞽的盲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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