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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說著話,叢姑娘旋身一撲,衣袂飄起一陣微風,縱落心岩上,轉身直向右側深不見底的穀底飛撲而下。

  落心岩名為「落心」,是因為它是孤立一根石柱,雖然與周圍只有兩步相隔,但是這兩步相隔之間,卻都是深不可測的深淵,尤其是此刻時當深夜,雖有月色當頭,卻是迷蒙不可見的白茫茫一片,要是白天人立其上,難免心為之落,膽為之碎,「落心」二字,由此而來。

  叢慕白姑娘如此翻身一撲,頃刻墜落於白茫茫一片之中,隱而不見,祁靈卻禁不住要高聲叫道:「叢姊姊!你要小心。」

  這一聲喊叫,在這樣寂靜無風的深山之中,頓時引起一陣如潮的回聲,但是卻聽不到叢慕白姑娘的回答。叢慕白知道是自己的疑心,便笑著說道:「我以為靈弟弟怪我沒有事先說明,害得你平白地吃了一驚。」

  祁靈這才笑著說道:「我怎麼會如此無理責怪姊姊呢?我只是在想,靳老前輩的匠心設計,真是令人歎為觀止,這一根藤籃怎麼會如此自動地蕩過來接人呢?豈不是令人神奇莫測,為之神往麼?」

  叢慕白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曉得靳老前輩當初告訴我這條路徑的時候,他只說明如果沒有抓到身後的山藤,便自然會有一個藤籃迎上來,至於究竟是什麼原故,至今我也是莫測高深。」

  祁靈搖頭歎道:「靳老前輩真是奪盡造化之妙,集天下玲瓏心竅于一身,當年他的雙目不瞽,難怪他要獨鎮江湖,無人能與之抗衡了。」

  叢慕白忽然想起一件事,笑著說道:「靈弟弟!你也是玲瓏心竅,才智過人,而且一身武功出眾,如果靈弟弟生在當年,與靳老前輩倒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一時瑜亮,難分高低了。」

  祁靈搖頭笑道:「叢姊姊!我那裡能與靳老前輩這等天縱奇才相比擬呢?」

  說到此處,祁靈忽然又豪情萬丈地笑了起來,說道:「不過,如果小弟是生在當年,遇到靳老前輩這等高人,倒是不願意失去領教的機會。」

  說著話,祁靈又不禁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說靳老前輩天縱奇才,其實應該說是天忌奇才,像他這等高人,竟會到頭來雙目失明,豈不是天忌奇才麼?」

  叢慕白也有同感,兩人頓時有不勝嗟歎之意。

  良久,叢慕白姑娘說道:「靈弟弟!你方才不是說那一隻藤籃是靳老前輩匠心設計,奪盡造化,其實下面一段行程,更是令人咋舌心驚,更要令人歎為觀止。」

  說著,攜著祁靈的手向前走了兩步,向下指去。

  這一堵橫列的石頭,和頂上那一個「落心岩」,生得有異曲同工之妙,落心岩是孤伶伶的一根高達數十丈的石筍,矗立在深谷之中,伸展到飛來石之下,這一堵橫石,卻憑空而來,從落心岩的旁邊伸出一根長達一丈餘,猶如一隻手臂,伸展在半空中,左右周圍,都是虛無飄涉,下面自然是深不見底的山谷。

  叢慕白伸手所指的對面,是和這一堵橫石相距七八尺的畢陡無痕的削壁。

  祁靈在這樣迷濛濛的水霧當中,月色已經黯然無光,憑他的目力,也只能看出對面的削壁,不僅是畢陡無痕,而且上面叢生蘚苔,濕轆轆,綠蔭蔭,看來其滑如油,再向下看去。便茫然別無所見。

  叢慕白姑娘說道:「靈弟弟!你看,對面那一堵削壁,便是下達靳老前輩的居處,唯一途徑。」

  祁靈為之栗然了,他再三的估計那一堵畢陡無痕的削壁,慢說上面尚有層層蘚苔,就是沒有這種其滑如油的苔痕,也無法沾身,任憑再好的武功,游龍術,壁虎功,都無法從這一堵削壁上安然的溜下去,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由於削壁之下,是深不可知的山谷,誰有這等能耐,能夠全仗一口真氣,運用游龍術,壁虎功,遊下這等數十丈的削壁?要是還有辦法,便仰仗大力金剛指法,或者運用手中的寶刀寶劍,鑿壁成階,逐階而下。

  祁靈止不住一陣猜疑,望著那一堵削壁,半晌沒有說話。

  叢慕白說道:「靳老前輩當初選擇這個地方,作為歸隱之處,就是喜愛這個地方出落得奇而險。他選中此地之後,對於這裡的周圍,也確實下了一番功夫。」說到這裡,叢姑娘指著削壁,向祁靈說道:「這裡周圍不僅是夜間看不清楚,就是日正當空,也只不過是稍有一些光亮而已,所以在日正當空的時候,才可以看得清楚兩三個釘樁。」

  祁靈這才恍然問道:「叢姊姊!你說是利用釘樁釘在削壁之上,逐級而下麼?」

  叢慕白點點頭,接著說道:「這一堵石壁究竟有多高,我也茫然不知,我只知道從此處攀釘逐級而下,約在七級釘樁之後,有一狹可通人的石隙,便是通往靳老前輩的居處,而在這狹可通人的石隙之下。還有多少丈深淺,那正應著兩句古詩:『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了。」

  祁靈點點頭,再次運用目力,向石壁上面看去,只看到約在三五丈之處,有一根長約五寸的鐵釘,露在石壁外面,便向叢姑娘問道:「姊姊知道這每一根鐵釘之間,約有多大距離?」

  叢慕白說道:「鐵釘與鐵釘之間,相隔約有五丈,五丈的距離,飄身而下,算不得驚險,但是,一則因為岩下水霧迷蒙,目力所及不遠,不易看到下一個釘樁的位置,二則這些釘樁的位置是按照北斗七星釘在石壁之上,錯過一個釘樁,只有墜身岩下的結果,所以,這一段鐵釘樁道,顯得驚險無比。」

  祁靈注視著削壁上那一根釘樁,心裡盤算著:「五丈距離,視力不清,等到看清楚釘樁之時,只怕身形業已飛越而過,這確是一件險事,不過,儘量緩住身形,以補助目力之不足,便也無險可言了,至於七星位置,只要能夠緩住身形,管他鬥杓在上還是斗柄在上,都不足以致人於迷亂。」

  祁靈思忖了一陣以後,便向叢慕白說道:「叢姊姊!我們在此地久等天明,太浪費時間,而且即使等到天明,但是不到正午,依然與現在沒有兩樣,所以,小弟之意,即刻走樁道下去,早些尋到靳老前輩,免得在此地空白耗盡時間。」

  叢慕白聞言微微一驚,立即搖搖頭說道:「靈弟弟!並非愚姊不能相信你的功力,我相信五丈高低,即使視力不清,也不足以阻住靈弟弟安然下落,但是,事情只怕萬—,靈弟弟何必要冒此萬一之險?等到天色大明,雖然光亮依然如此,但是,岩下水霧則稍為稀薄,憑靈弟弟目力,便不難看到十丈遠近。……」

  祁靈沒有等到叢姊姊說完,便笑著說道:「叢姊姊!你的關心,小弟感激!但是,遇事難求萬全之策,如果遇事講求萬全,只怕這天柱山飛來峰下,便是寸步難行,並非小弟有意違背叢姊姊的好意,而是另有一念,使我感到,多作思慮,恐怕要被人認為畏首畏尾。……」

  說到此處,祁靈收斂住笑容,伸手緊握住叢姑娘的一雙柔荑,懇聲地說道:「姊姊!你並非不能想到此點,而是由於你對小弟關心至切,所以才使姊姊變得如此小心。姊姊!我總以為,如果靳老前輩沒有離開飛來峰,我們一行來到此地,早就盡在靳老前輩的注意之中,若在此地此時,稍有思慮,恐怕就要被靳老前輩目之為怯懦之人,以靳老前輩那種豪情萬丈的人看來,對於怯懦之人,恐有難得歡迎之意。」

  祁靈這一段委婉說來的話,正是說中了叢姑娘的心中。

  叢慕白隨乾麵狐狸靳一原習藝一月,自然對於靳一原的為人,多少有些瞭解,要是讓他將你目為怯懦不前之人,他絕不屑於與之相見,但是叢慕白雖然知道這種情形,卻讓自己對祁靈的關懷,所為之掩蓋了。

  祁靈如此緩緩說來,叢慕白的嬌靨泛上一層紅暈,當時羞怯地望著祁靈,輕輕地說道:「如果要依靈弟弟你的意思呢?」

  祁靈依然在握著叢姑娘的雙手,鄭重地說道:「依小弟的意見,即刻就沿著這條樁道,前往靳老前輩居處。」說著話,祁靈又露出笑容,望著叢姑娘。說道:「姊姊走這條樁道,自然是輕車熟路,閉目可達,因此小弟還要請姊姊慢小弟一步,否則有姊姊在前面引導,這條樁道對小弟又有何險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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