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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第二十二章 投石先問路 雙飛離天都

  兵家有雲:「置之死地而後生」。蓋人置死地,更會激起一股求生潛力,在平時所認為不可為者,此時卻能一鼓作氣之下,化不可為成可為,此即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也。

  祁靈和叢慕白雙雙陷於黃山天都峰的「巧懸千斤閘」之中,上有千斤巨石壓頂,隨時可墜;周圍則是方圓不及數尺的地窟,當可謂之絕境,但是,當祁靈和叢慕白會合之後,不僅化盡以前誤會,而且愛苗遽生,心心互印,這一股絕處求生的力量,更為遽增千萬倍而不止。

  當時兩個人憑著一柄其利斷金的七星紫虹劍,和一股熾烈求生的欲念,向上掘挖地道,避開千斤閘石,慢慢地一塊石頭,一堆土,挖掘上去,這是一個極其艱苦的途程,但是,這是一個求生的途程,唯其如此,兩個人在饑餓和疲乏之中,忘記了一切,把希望寄託在自己的雙手,和手中的寶劍。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當祁靈和叢慕白兩個人,揮動手中的寶劍,掘開最後一堆土,讓正午的陽光,灑進地道的時候,那是一份令人難以抑止的歡欣,在窄狹而潮濕的地道裡,祁靈和叢慕白兩人緊緊地擁抱著,沒有說一句話,兩個人都默默地流著欣喜的眼淚,心靈深處靈犀一點,更因此而脈脈相通。

  良久,忽然不遠傳來一聲「轟隆」巨響,震得兩人身邊細土碎石,紛紛滾落,也震醒了兩顆沉醉已久的心靈。

  祁靈輕輕地仿佛是自語說道:「千斤閘石落了!」

  叢慕白望著祁靈,也微微地點點頭,兩人都不禁有一種兩世為人的感覺,但是,這種感覺在這一對年輕人的心裡,只是一瞬間的曇花一現,緊隨著而來的,是激起豪氣萬丈,壯志無邊。

  祁靈對叢慕白說道:「叢姊姊!我們走。」

  叢慕白極其聖潔地一笑,柔順無比,卻又爽朗無匹地說道:「靈弟弟!我們今日能脫離千斤閘石頓壓當頭之厄,天都峰上諒來再無能陷我們于危境,你我今日何必入寶山空手回?」

  祁靈驚問道:「叢姊姊之意?……」

  叢慕白滄然淚下,黯然說道:「靈弟弟!我不惜冒生命之危,不惜啟你心裡之疑,隨魯沂深入黃山天都峰,主要是在追尋不共戴天仇人之下落,今日能以不死之身,再現天都峰,若如此默默而去,不僅無以對先人在天之靈,亦無以對自己一番用心,所以,我要以九死一生之餘生,向魯半班討回這筆血債。」

  祁靈此時雙手尚是扶持著叢姊姊,聞言之餘,深沉地望著叢姊姊,緩緩地說道:「叢姊姊!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為子女者,為報父母之仇,即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懼。但是……」

  祁靈說到此地,伸手拭去叢姊姊臉上的淚痕,接著說道:「報仇之終極,在使萬惡仇人,伏首面前,才是上策,若趁一時之氣,不能成功,身蹈危險,伯父伯母在天之靈,恐亦為之不安;」

  叢慕白睜大眼睛說道:「靈弟弟!你是勸我目前要忍耐麼?」

  祁靈點頭說道:「姊姊!你會明白,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經過這次危險之後,對於黃山天都峰的情形,有了一次深刻的瞭解,若論天都峰上,自萬巧劍客魯半班以下諸人,雖然俱是武功極為不弱,而且都深得各家之長,但是,這都是不足以為懼的。」

  叢慕白聽到此處,便不覺慢慢地低下頭,輕輕地靠在祁靈的肩上。

  祁靈接著說道:「姊姊身受兩位高人傳授武林絕學,一身功力,自可睥睨群魔,小弟不才,也不甘辱沒恩師聲譽,而遇事畏縮如是,所以,若論個人功力高低,相信小弟和姊姊都有一勝萬巧劍客的信心,但是,報仇雪恨,則不能與單純的較量武功可比,只許成功,不能有一絲一毫失敗之事……」

  叢慕白聽到此地,不等祁靈說下去,便接著說道:「靈弟弟!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

  祁靈露出微笑,說道:「叢姊姊冰雪聰明,自然明白小弟之意,常言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天都峰上埋伏遍地,機關重重,而且其毒無比,你我今日就是一例,所以,在沒有絕對把握穩操勝算之前,我們還是要忍耐第一。」

  叢慕白忽然說道:「靈弟弟!照如此說來,只怕這報仇之事,遙遠難期了。」

  祁靈訝然說道:「姊姊!此刻我們身脫險境,重見天日,正好策劃將來之時,姊姊何以說它是遙遠無期呢?」

  叢慕白說道:「天都峰上,既然不是單純武功一項,可以穩操勝算,則不僅我和靈弟弟徒喚奈何,即使請得令師神州丐道老前輩,和我恩師和師伯到此,也是徒然,那豈不是遙遠無期麼?」

  祁靈搖搖頭說道:「叢姊姊!這信心二字,至為緊要,你我今日且離開天都峰,如果真的別無他策,再求助於前輩,天下無不可為之事,何況邪不侵正,善惡有別呢?」

  叢慕白此刻才點點頭說道:「是的!善惡報應,天理迴圈,自古絲毫不爽。靈弟弟!我聽你的話,我們即刻就走,相信天都峰,會在我們手裡,要他群惡伏首,萬毒皆無。」

  祁靈點點頭,轉身又伸手緩緩地推出一掌,暗使陰勁,蓄力潛送,將頂上一層土堆慢慢地推開,祁靈對上探望了一眼之後,複又俯首對叢慕白說道:「天都峰上雖然是埋伏到處機關重重,只怕他們此刻斷想不到會有我們兩人,從山裡直奔山外,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兵家之上策,我們一路上,說不定會坦途康莊,一往無阻呢!」

  叢慕白想了一會,說道:「既然我們以忍耐換取日後的全功,則今日離開天都峰,更要力求謹慎,靈弟弟!我倒有兩點淺見,在我們未露身脫走之前,靈弟弟想想可否能行?」

  祁靈說道:「姊姊!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小弟自然敬聆姊姊高見。」

  叢慕白臉上微微一紅,心裡感到一陣暖意,她只緩緩地,帶著一點思慮之意說道:「其一,我們下山出境,要從危中求安,就是說,不從原路下山,要從天都峰上,橫斷內部,再從另一個方向,突出山境。」

  祁靈點點頭說道:「高明已極!愈是最危險的地方,愈是最平安,萬巧劍客心機萬巧,他也想不到在他天都峰禁境之內,會有兩個外人,如此橫衝直撞。」

  叢慕白說道:「其二,我要先問靈弟弟!你對於輕功之絕頂功夫『一葦渡江』和『淩波虛渡』這兩項極費內力的功夫,練得如何?」

  雖然祁靈覺得叢慕白這第二意見,問得有些突然,但是,他相信叢慕白如此問來,是有她的用意,當時便隨聲答道:「小弟不才,多承恩師拼耗內力,助我行功,對於這一類輕功,尚能勉力為之。」叢慕白點頭說道:「其實我這一問,是多餘的,這『一葦渡江』,和『淩波虛渡』的輕功,雖然是輕功中的極致,等閒人不易練得,但是,靈弟弟是當今武林第一高人的門下,自然早經嫺熟,不在話下,不過,我還要請教靈弟弟,對於這兩項功夫,到了何種火候?」

  祁靈起初被叢慕白如此一說,倒禁不住紅雲上臉,感到不好意思。但是,及到後來,叢慕白如此一問,立即肅然回答說道:「實不相瞞叢姊姊,若論『一葦渡江』,十停之中,小弟已得九成,若論『淩波虛渡』,尚須借物騰身,至多難越二十丈左右。」

  叢慕白點頭說道:「當然!『淩波虛渡』至今能有何人,不憑藉外物,蹈空飛渡,尚為不可預知之謎,而且武功之極限,能否達到類似禦風飛行,遠達數十丈之外,尚無人敢如此斷言,靈弟弟能借物騰身,遠飛二十丈,已經是難能一見,而且,就今天的情形而言,已經足夠使用。」

  祁靈恍然大悟,「啊」了一聲,接著說道:「叢姊姊!原來你是準備以『一葦渡江』和『淩波虛渡』的功夫,用之於陸上,用之於天都峰上,作為脫身之策麼?」

  叢慕白說道:「方才靈弟弟對我曉之以大義,喻之以利害,我才決心暫忍一時,容圖後日,既然如此,就應該安然而離開天都峰,不惹任何糾紛,方不負今日決心忍耐之初衷。」

  祁靈點點頭,他已經明瞭叢姊姊的用心,但是,他仍然一言不發,靜靜地聆聽著叢姊姊再說下去。

  叢慕白接著說道:「正如靈弟弟你方才所言,天都峰上,埋伏處處,機關重重,而且都是劇毒無比,我們除了以出奇的行徑,則無法不驚動任何人,所以我才想起『一葦渡江』和『淩波虛渡』的輕功,此時此地,倒是可以一用,只要安然脫身數裡之外,天都峰便可以撇之身後。」

  祁靈靜靜地聽完叢姊姊的話以後,點頭贊道:「叢姊姊蕙質蘭心,深察入微,令小弟無任敬服。」

  叢慕白臉上也不由地微微一紅,嬌嗔地說道:「靈弟弟!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意見麼?」

  祁靈正著顏色說道:「當今之計,舍去叢姊姊方才的意見,實在別無妙法,不過,小弟對起程之初,略有兩點意見。」

  叢慕白這時候才將自己感到的一點嬌羞,忘掉淨盡,高興地說道:「靈弟弟!這正是你說的二人同心,其利斷金,人在患難之中,思慮難免不周,正需要群策群力,以補他人思慮之不足,靈弟弟!你的意見是什麼?快些說來,讓愚姊洗耳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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