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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第十七章 虛應千招約 突傳萬巧書

  在天都峰水蓮村,翠柏叢中,荷塘埂畔的淨室茅廬之中,魯穎姑娘三複斯言,說出她邀約祁靈來到天都峰,是別有用心。這「別有用心」所指為何?魯穎雖然當時沒有說出,但是,在祁靈的心裡,仿佛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他感到魯穎姑娘既然如此約他前來,想必惡意不多。

  這一瞬間的感覺上改變,祁靈似乎也說不上來有何理由。事實上,往往有許多心靈上的感受,不是一般道理所能論直的。

  所以,當魯穎隔窗遙指之際,祁靈消除了一切防範的心情,站在魯穎身側,朝上看去。這間淨室的窗牖,正是盤竹縷花,別饒風味。隔窗看去,但見窗外仍舊是濛濛一片,難辨西東。他不知道魯穎要他看,究竟看的是什麼?

  正是祁靈微有不解之際,魯穎微側回視,含笑說道:「家兄一身巧藝,譽如巧奪天工,當不為過。水蓮村雖然看不見天都峰上的一切,但是,天都峰對於水蓮村內若干動靜,雖不能稱之為了若指掌,卻也歷歷在目。」

  祁靈聞言大駭,不覺說道:「武林之中,但聞練有『天耳通』的神功,數十丈之內,蚊蚋之聲可辨。這還只是耳聞,未曾實見,是否有此一說,尚在未可盡信之間。難道令兄竟練就比天耳通更為精奧的神功,能夠相隔數裡,而暗中視物麼?」

  魯穎微微一笑,輕盈走上前去,隨手施下窗簾,掩住室內燈光,不會外泄。然後搖頭笑道:「數裡之外,暗中視物,非神仙莫能如此,家兄豈能有此能耐。其中巧妙,容再詳敘,此刻時間倉促,不容多談。不過我可以告訴祁兄,此時此地,我們不僅無懼于家兄的窺視,更盼他能親目所睹。」

  祁靈等到魯穎說完,便接著恍然說道:「讓他親自目睹,祁靈與魯姑娘,真作千招之拼。」

  魯穎點頭說道:「千招未必,但是,力鬥數百招,便可盡釋所疑。然後祁兄且在水蓮村安居數日,魯穎自白用心。」

  祁靈嚴謹地點頭說道:「魯姑娘用心良苦,必有極重大之事,相告于祁靈。萍水相逢,荷承姑娘如此開誠相視,祁靈至為感佩。正如姑娘所言,時不我與,不容延宕,以免生變。祁靈就此與魯姑娘,各自長劍在手,虛應故事,然後祁靈再洗耳恭聽。」

  魯穎搖頭說道:「揮劍舉手之間,斷不可虛應故事。家兄機智過人,真假豈有分不出之理。如此反而弄巧成拙,畫虎不成。祁靈兄儘管使出掌劍真實功夫,魯穎但求力保,支撐下來,料無妨礙,祁兄毋須在這上面耽心。」

  祁靈聞言臉上不覺微微一紅,頓時使他想起黃蓋湖畔的往事,自己曾以一著機先之失,幾乎被魯穎姑娘逼落湖底。一時只好搭訕著說道:「令兄如果堅持不信,親來水蓮村察問又當如何?」

  魯穎搶著說道:「我們兄妹之間,有這項口頭之約,他不來水蓮村,至少在這一次。」

  魯穎說完話,臉上無由無故地泛起一陣紅霞,螓首不覺微微低垂,頓有嬌羞不勝之狀。但是,頃刻間,又恢復了原狀,抬起頭來,兩隻晶瑩大眼,此刻竟又閃著淚光,若有無限悲憤之意,婉委地說道:「魯穎不顧一切忌諱,爭取得家兄這項協定,又不顧一切後果,邀約祁兄前來天都峰。用心之苦,無法暢言,且等稍後再談。祁兄請。」

  祁靈對於魯穎如此情緒變化無常,忽而嬌羞無限,忽而淚眼盈眶,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當時他竟不禁連想起住在北嶽的須少藍姑娘,和此刻不知是否業已抵達黃山的叢慕白姑娘。難道這位魯穎姑娘與萬巧劍客魯半班之間,也有一段難言的隱痛麼?難道魯穎與魯半班之間,兄妹關係容有置疑之處麼?

  祁靈一時之間,想不透其中道理,而當時也不容他多想。就在魯穎舉手一讓之際,跨出這間淨室。

  剛一走出淨室,魯穎用手向右一指,說道:「此處林木邊緣,視界遼闊,若要人家看到我們動手過招,自必要選一處令人易於看到之地。」

  說到此處,魯穎高叱一聲:「掌燈!」

  叱聲未了,頓時數十盞高挑紗燈,同時亮起,圍成一上圓圈,空出一塊約莫有十丈方圓的地方,這想必就是魯穎所謂的「容易讓別人看到的地方」。祁靈毫不遲疑地,飄然擰身一掠,從許多高挑紗燈之間,穿身而過,落在當中,順手亮出七星紫虹軟劍,氣停山嶽,抱元守一,等待著魯穎的進場,便要展開一場似真似假,非真非假的拼鬥。

  武林之中,儘管許多對掌過招,毫無一點恩怨,滲雜其間,甚至純粹為了印證武學,但是,顏面攸關,當仁不讓,誰也不肯輕易輸上一招半式。所以,祁靈這次與魯穎的辟場比劃,雖然雙方都已經言明當面,只是為了掩飾天都峰上萬巧劍客魯半班的耳目,實地裡,祁靈卻是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地面對這場似真似假的拼鬥。雖然祁靈並不是要存心找回黃蓋湖畔的面子,至少,他是準備全心全力地來領教這位萬巧劍客魯半班之妹,究竟真才實學如何?這未嘗不是探聽虛實的一種方式。

  就在祁靈橫挑軟劍,亮開門戶的時候,魯穎飄然跟進這數十盞高挑紗燈的圈內,左手倒背著鐵劍,右手突然向下遽伸,虛空一按地面。只見她右手一按即起之際,周圍的紗燈「呼」地一陣,分從四周向中間蝟集而來。

  祁靈心神不禁為之微微一分,七星紫虹一交左手右手橫掌內圈,正待翻掌而起,揮出一掌劈空勁道。正是他蓄勁待發未發,心情微有勃然之意之時,四周高挑紗燈,業已停止不動,依然豎立在四周,只不過是將原來十丈方圓之場地,如今圍成三丈不到,縮小了一倍有餘。

  在三丈方圓的周圍,高掛著數十盞紗燈,光亮倍增,直同白晝。

  魯穎收回右掌,望著祁靈,面含微笑說道:「祁靈兄請勿以魯穎故意賣弄,而有所見責,若要表現逼真,必須處處以天都峰一貫行徑相對,方可減人疑竇。天都峰雖然從不與外人交往,但是平素自詡稱絕武林,獨步當今的,便是這些巧奪天工的技巧設置。祁兄是一外來人,炫耀這些技巧設置,自然是順理成章之事,所以,我若不賣弄炫耀,便要啟人疑竇。」

  祁靈緩緩放下右手,不自覺地點點頭說道:「魯姑娘心細如發,顧慮周全,令人好生敬佩。祁靈斗膽請問姑娘,水蓮村這些技巧設置,都是令兄的傑作麼?」

  魯穎含笑說道:「水蓮村這點粗陋設置,算得了什麼?也不過是家兄略加指點,手下人所仿造的而已。比起天都峰上那種步步都是危機,時時都成死域的情形,水蓮村只能算是小巫之見大巫,值不得一提。」

  祁靈皺著眉頭問道:「如此說來,天都峰上的眾人,如何行走其間?」

  魯穎忽然說道:「你我如此柱劍相對而談,那像是訂約千招互拼高下之人?我知道你要問的問題太多,此時我卻無法一一回答。」

  說著話左腕霍然一翻,鐵劍一交右手,隨勢就蕩開劍式,活開身形,口中並且說道:「祁兄留神。」

  魯穎剛一蕩開劍式,左手劍訣一領眼神,右手鐵劍,振腕抖花,頓時劍影重重,似刺還削,一招極其正宗的劍法「閑指落花」,展身、攻招、恍神、探意,無一不是中規中矩,極具威力地疾攻祁靈前胸「七坎」以下各大穴。

  祁靈自然不敢怠慢,吸氣縮胸,腳下流水行雲,不著痕跡地悠然閃身,避招卸勢,而且間不容緩的貼身搶進,左手七星紫虹穩抱不動,右手巧施大力指法,兩指如鉗,逕夾姑娘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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