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五嶽一奇 | 上頁 下頁
七六


  說著話,祁靈凝神略一沉思,接著便問道:「須少藍姑娘住在生花谷内何處?」

  了淨聞言,毫不猶疑地說道:「入生花穀,右盤三折,有石如筆,筆後石屋兩間,題名曰『夢筆生花』,須少藍姑娘便居住在彼處。」

  祁靈點頭,頓時退後兩步,拱手說道:「和尚休怪我動手失禮,但願日後能再相見。」

  了淨當時不作一言,轉身而折西走,疾奔西去,轉瞬不見。

  祁靈退後注視了淨去後,略一思忖,和了淨采相反的方向,向東折轉,一路越懸岩,走斷壁,深入山境。

  一路閃躲騰挪,蜻蜓點水,在這些險阻重重的山中,祁靈覺得北嶽恒山如此險峻荒涼,連一棵悅目的樹,和一點怡情的泉水,都難得一見,北嶽秀士竟然定居其間,若不是另有所圖,令人難以置信。

  正是祁靈如此滿懷奇怪之際,突然,迎面一堵峭壁,當面攔住去路。

  這一堵石壁,中間隱約有一、二石階通向一個石隙,此外別無任何可走之路。

  從祁靈所站之地,相距峭壁石階,是一個約有五丈左右寬的山壑,此時雲務迷朦,未知深淺。

  祁靈回顧四周,並無去路,除了折身從原處轉回,便只有峭壁上那一個石隙,像是一道出口。

  祁靈心裡暗自猜疑:「了淨往西,分明是羞慚而去,決不是回到生花穀,我之往東,就是這個道理,可是如今看來,難道是我推測有誤?」

  祁靈索性走上前幾步,站在深壑邊緣,向五丈以外的那個石隙留神看去,原來石階之上,石隙之旁,刻有兩行字,這兩行字年深月久,風雨剝蝕,稍一不留神,便不易看出。

  祁靈此時隔著石壑,運足眼神,看到這兩行字,筆力勁健,落筆均勻,像是大力金剛指之類的指法所書。

  上面寫著:「是誰揮動生花如椽筆?

  劃開千仞峭壁一線天。」

  祁靈看到這兩句話,霍然心裡一動,想道:「我豈不是一時蒙住心竅,化解不開麼?北嶽秀土所居之地,正是生花穀如椽岩,這峭壁之上,正是寫著生花如椽字樣,不是北嶽秀士所為還有誰來?」

  同時又想到,不管如何,千仞峭壁之上,有人書寫,在北嶽之上,除去北嶽秀士姚雪鋒,不應再有別人。

  想到真切處,祁靈揚袖拔身,飄然越過深壑,落身到峭壁之間,石隙之下的石階之上。

  剛一落到石階,頓時使這位一身奇功絕技,豪氣干雲,膽色無雙,而又具有喜愛山水之靈氣的祁靈,為之倒抽一口冷汗。

  那石階立足之處,僅夠立足,上仰則畢陡如懸,岌岌乎迎頭蓋下,令人不敢逼視。下瞰因為從石隙裡吹出陣陣冷風,衝開深壑一塊雲霧,只見黑洞洞地深不見底,而且一陣轉轉轟轟,宛如地裂山崩,令人頭暈目眩。

  站在這樣上仰不見天,下臨無地,而且僅堪容足的石階上,饒是祁靈如何了得,也要為之膽落。

  祁靈倚在石階旁邊的石壁之上,沉斂心神,穩住情緒,全身運功力,貼著石壁,向上面一步一步蹬著石階上去。

  一直蹬到最後一個石階,正準備向石隙裡探視之際,忽然感覺到石隙裡吹出來的風,冷澈骨髓,而且勁道奇猛。

  祁靈估計這條石隙,必然是通往後面無疑,否則,僅僅如此一條石隙,不會如此陰風淩厲,這正像是一個風箱一樣,從後面的空曠之處,才會抽來如此既陰寒又淩厲的勁風。

  此刻祁靈渾身功行勁達,充塞一股陽和之氣,才不畏那寒冷如冰的陰風,然後又抽出腰間七星紫虹軟劍,一則防備石隙之中,容有毒物,再則,唯恐陰風勁厲,一時使自己在石階立足不住,下墜無底深壑,後果不堪。

  祁靈如此小心翼翼,一長身形,左手上伸,一搭石隙邊緣,雙足交錯一用力,「嗖」地一聲,就像是一條出洞靈蛇淩空竄起,直穿石隙之中。

  一經穿身人隙,祁靈立即貼住石壁,沉樁落步,定下身形,留神打量,這個石隙,確是鬼斧神工。從上到下,仿佛是一刀直劈而下,兩邊光滑得寸草不生,前面直通到老遠,眼前看不清楚通往何處。頂上真是天如一線,又像是一道蔚藍絹布,橫架山之顛,使祁靈引為生平奇觀。

  石隙之中,雖然也是寒冷,也有不斷的冷風,但是,比起剛才石隙進口之處,又要使人感到暖和許多。

  最令人奇異的,腳下既非崎嶇不平,亦不是一階一級,而是平坦無痕,一條畢直的通道。

  祁靈站在那裡,稍作端詳之後,遙望著這條通道的那頭,雖然看不見任何景象,那是由於相隔太遠。但是,在當時祁靈的心裡卻幻起另一個境象。

  祁靈忽然想起「晉太原中,武陵捕魚為業」……那一篇出自田園詩人陶潛手筆的桃花源記。假如這一段幽長的石隙,這一段平坦的石甬,走到盡頭,也是這樣一個桃花源的世外仙境,那樣會消失自己仗劍武林,行俠爭雄的豪氣麼?

  假如通道盡頭,就是生花穀如椽岩,但是,須少藍姑娘一變而為樸實的村姑,笑語相迎,忘卻一身仇恨,自己又將如何?

  假若……

  祁靈的思潮在澎湃,起伏不停,莫可遏抑,而且都是出世無爭的思想。

  人在想著,腳下漸漸向前走去,如此走了半晌,通道前面,光明漸增,祁靈出世的念頭,也就隨之愈濃,而且耳畔似有如無的一陣陣佛樂梵音,飄拂不定。

  就在這時候,突然「呼」地一聲,一塊碗大的石塊,隕星下墜,直落到祁靈的面前,砸得碎石紛飛,回聲四起。

  祁靈不覺一驚而震,渾身冷汗如沈,心裡忽然想道:「我為何還逗留在這石隙之中?方才我胡思亂想些什麼?」

  警覺之餘,不敢稍作停留,展身猛撲,直向甬道盡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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