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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北嶽秀士姚雪峰在少林寺的種種行為,確有所謀,而所謀者為何?自然是那一塊玉玦了。

  祁靈正是思索多端之際,獨孤叟忽然又說道:「推論事則可,推論人則不可。因此……」

  獨孤叟說著,又提起銀絲拂塵,分開銀絲,露出那一小塊玉塊,用手摘下,說道:「老朽並非危言聳聽,其人為誰,固無法推論,卻是關係重大,不僅是關係到華山一脈的存亡,也關係到整個武林的安危。老朽要以風燭殘年,尋訪其人下落。祁小友!你也應該義之所在,當仁不讓。」

  祁靈慨然應聲說道:「晚輩雖微不足道,卻願追隨老前輩之後,為尋訪此人而盡綿薄。」

  獨孤叟點頭說道:「這五塊玉玦,若是全被其人所得,天下無敵,武林遭殃。但是,這五塊玉塊若能全為一有為有守,正氣凜烈,而又武功根基深厚的人獲得,又何嘗不是武林之福?」

  這幾句話說得,在場的祁靈和銅腳叟都為之默然,果真的能將這五塊玉塊都聚於一人之身,仗義行道,真是武林之福。但是,誰有這等機緣,即使華山和少林兩派,都能將自己所得之玉塊拿出來,還有三塊玉塊,又豈是如此輕易得到的麼?

  獨孤叟卻於此時右手姆指、食指,拈著那一塊小玉塊,含著微笑,遞到祁靈的面前,說道:「祁小友,天縱奇才,該當大任,老朽不敢藏私,這塊玉決,首先交給小友……」

  祁靈一驚而起,不自覺地退後兩步,拱手躬身說道:「老前輩!玉塊為貴派相傳之寶,祁靈何人,敢冒然領受。」

  獨孤叟含笑說道:「祁小友此言稍有差誤,玉塊原系一目大師分藏五嶽之物,華山幸得其一,何能算得本門所有之物,況且此物如不五塊齊全,毫無功效,但願祁小友能尋得五塊合璧,為武林放一異彩,老朽願之足矣。」

  祁靈懇聲推卻道:「當前正是有人相謀於這兩塊玉塊,晚輩如此輕易獲于老前輩,恐遭他人詬病。」

  獨孤叟朗聲笑道:「祁小友!你受此塊,應當視為任重而道遠,你若畏懼,則另當別論,否則,小友!你毋庸顧忌其他。」

  銅腳叟此時也站立在一旁說道:「當仁不讓,祁小友請勿固辭。」

  祁靈聽到二老俱是如此出自誠心,不敢過份拒絕,他也深深知道,如此一塊在身,不僅尋找另外四塊,是一件困難無比的事,而且本身就是招惹危險的一件事。但是,祁靈生來就有行俠仗義的秉性,他想到鐵杖僧和千手劍的冤屈,以及隨在這冤屈之後的更大陰謀,他覺得自己真如銅腳叟所說,當仁不讓,義不容辭。

  當時,祁靈雙手捧過這一塊小玉塊,沉聲說道:「長者賜,不敢辭,晚輩誓盡一己之力,尋求這另外謀求五塊齊歸的人,來刷清華山千手劍沙大俠之冤屈,以不負老前輩之厚望。」

  獨孤叟點頭說道:「將來五塊齊歸,祁小友武林獨步,集五嶽靈氣於一身,誠老朽今日之望。」

  祁靈誠惶地說道:「五塊設能合璧,晚輩何敢獨佔,當公諸天下武林,以求公處,以不辜負當年一目大師無私的胸懷。」

  獨孤叟贊道:「祁小友如此大公無私,老朽已慶所托得人。

  他日五塊齊歸,自然是祁小友所有,理所當然。」

  祁靈一想,此時說之無益,來日真有如此一天,再另作決定。

  獨孤叟此時站起身來,先向銅腳叟說道:「老朽此去邊陲,時日之長短,下落之吉凶,均難以預料,華山一派的重任,要落在銅腳師弟身上。」

  銅腳叟肅然躬身,滿臉惶恐。

  獨孤叟平靜如常,緩緩地說道:「創業維艱,守成不易,在冤屈未雪之時,華山派危機未釋,銅腳師弟要緊束門下,整頓楓林山莊……」

  說到此地,獨孤叟也有著無限的離情,將一柄玉柄銀絲拂塵,交到銅腳叟手上。

  銅腳叟雙手捧著銀絲拂塵,神情激動,老淚縱橫,顫聲說道:「掌門外出,銅腳不敢擅加阻攔,願以兢業心情,靜等掌門法駕歸來,銅腳仍守本位,如此方能安心。」

  祁靈知道這柄銀絲拂塵,是華山一派掌門權威的象徵,銅腳叟此時不敢如此接受掌門職位。

  祁靈心裡暗自忖道:「華山派中的事,我在此地有欠妥當。」

  便悄悄地移步外出,正當此時,獨孤叟忽然叫住祁靈說道:「一派掌門職位轉移,是為隆重之大典,不應如此草率。但是,今日一則時不我予,老朽即刻便要起程,再則,老朽以為任何一事,既決意而為時,便要抱定破釜沉舟之心,方有所為。」

  獨孤叟這兩句話,說得神情極為嚴肅,面色凝重,祁靈當時也為之肅然起敬,同時應聲說道:「老前輩之用心,晚輩當銘鏤於心,永為範式。」

  獨孤叟伸出手來,先在銅腳叟右肩上輕輕一拍,朗聲說道:「守成不易!守成不易!」

  轉而又向祁靈說道:「令師宇內奇人,如能相遇,告以五塊之事,必能代小俠擘劃未來,他日有緣,邊陲再見。」

  獨孤叟攔住了銅腳叟和祁靈的相送,滿臉依戀的神情,走出石屋。

  屋外陽光已淡,夕陽黃昏。獨孤叟站在院落裡,周圍略一眺望,轉而昂首回身,再度向祁靈說道:「五塊齊歸,小友之大事,亦武林之大事,華山有幸,也沾此餘輝,小友要多加慎重好自為之。」

  祁靈躬身應是,抬頭時,獨孤叟已自飄然而杳,開始他遍訪邊陲之行蹤。

  祁靈目送獨孤叟飄然而去,深覺此老此去心情沉重,但是,旋又覺得自己又何嘗不是任重道遠,沉重萬分。

  華山之行,雖與當初願違,卻多獲得一些意外,此行不虛。

  但是,此行應告結束,北嶽之約,為日無多,必須匆匆上道。

  唯一使祁靈心中未盡釋然的,是叢慕白姑娘的忿然而去。莫論如何,姑娘一點癡心,是真情對待,但是,奈何……祁靈想到這裡,只有長歎而罷。

  當即告別了銅腳叟,離開楓林山莊,取道恒山北嶽,去會姚雪峰。

  祁靈隻身單騎,從華山楓林山莊起程,北貫中原,直走恒山。

  沿途已不像兼程趕往華山的心情,估計為時半月,定可如期到達。如此放韁輕馳,倒是逢鎮宿店,遇站打尖,毫無風塵勞頓之苦。

  北穿洛陽,入山西境內,北地風光,已較之內陸中原。有顯著不同之景象,但見遍地黃塵。丘陵起伏,雖在炎夏,卻少見密綠濃蔭。

  祁靈既然不要兼程趕路,只當他是遊山玩水,加上他性好遊歷,所以,心情亦如這北國高原,一樣的開闊平坦。但是,唯一使他感到心裡不能放下舶,便是。此去北嶽,能夠會見姚雪峰,如何才能證實姚雪峰的陰謀詭計,使須少藍姑娘能夠相信昔日嵩山之麓的血案,確與鐵杖大師無關。

  還有,北嶽秀士姚雪峰,定居北嶽,歷來已久,昔日一目大師所藏在恒山的一塊玉塊,必然已經獲得,他是否就是那謀求五塊齊歸的人?

  如果不是北嶽秀士,他為何陷鐵杖僧於不辯之地,又為何使少林一派內起紛爭,陰謀漁人牟利之狀。

  如果北嶽秀士確是暗謀五塊,企圖獨霸武林的人,將如何才能揭穿這一事實。

  凡此種種,的確為祁靈的旅途上,增添不少煩惱。

  越過黃沙奇岩的五臺山麓,繞過雁門關,沿著長城古道,踏著北地風沙,出關到達恒山。

  恒山位於平型關與雁門關之間,覆壓數百里,巍然聳天,較之南嶽衡山與中嶽嵩山不同,與東嶽泰山,以及西嶽華山亦回然有異。

  怪石猙獰,懸岩峭壁,雄偉之勢則具,秀麗風光則無,有人至西北邊陲,有感歎春風不渡玉門關之句,其實到達北嶽恒山,已是令人難有春夏,但見秋冬之慨。

  加上睛空萬里,白雲索繞之時。恒山遠眺,仍然是黃多於綠。

  祁靈在沿山小鎮稍歇。便棄馬步行,直奔山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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