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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那人想是沒有料到祁靈第一件事,是問他的姓氏師承,當時為之一怔,稍一考慮,立即微笑正待說話,祁靈卻搶先說道:「如若尊駕有難言之隱,祁靈不敢勉強。但是,人則不能無姓,尊駕如若不見棄,則祁靈奉送尊駕一臨時姓氏,以便稱謂如何?」

  那人微微臉色一變,說道:「祁朋友休要取笑,老朽年邁花甲以外,尚有何難言之隱,不能相告姓氏?老朽姓靳……」

  剛一說到「姓靳」,突然「哎喲」一聲,向前一栽,頓時氣絕身亡。

  祁靈正和這位自稱姓靳的老人在談話,他斷沒有想到站在對方身後的另一同伴,竟然突施毒手,遽發暗器,兩人相隔甚近,而且又出意料之外,不僅姓靳的老人背後毫然無覺,即使祁靈站在對面,等到發覺暗器飛來,也是措手無及,眼看著姓靳的老人,倒地身亡。

  按常理而言,這位姓靳的老人,在衡山紫蓋峰上,曾經一掌震斃銀須虯叟尹藤,又故布疑局欺騙叢慕白姑娘,凡此種種,死有餘辜,何況是死在他自己同伴手下,同室操戈,更是無甚可惜之處。

  但是,祁靈此番出手,早經暗裡用心,他在華山楓林山莊密室裡,和獨孤叟銅腳叟二老晤談之時,他便暗暗心焦。恐怕無法再找到這位假冒銅腳叟的老人,因為只有在他的身上,才可以追出當年血染三峽滅門慘案的根由,雪洗千手劍沙則奇,以及華山一派所蒙之羞辱。

  竟然意外地,這老人會找上楓林山莊,良機當前,祁靈豈肯錯過?當時便及時搶出,就準備一展神功,要活擒對方,在他身上尋找線索。

  對方因為祁靈是神州丐道的門人,心裡多少存有幾分顧忌,才運用三寸之舌,要說退祁靈。祁靈這才將計就計,從容探聽,豈料事情方有眉目,就被對方同伴施以殺手,功敗垂成,祁靈安能不氣。

  正在祁靈勃然上前說話之際,忽然又有一件觸目驚心的事情,發生在眼前。

  那位姓靳的老人倒地伏身之時,祁靈發現他身後背上,正中插了一支小箭,式樣玲瓏,顏色鮮豔,半截露在衣外,只不過是一轉眼之間,姓靳的老人突然飛快地顫身收縮,不到片刻,化作一灘血水,不僅屍骨無存,連衣服鞋襪,都全然化為烏有,這情景只看得祁靈毛骨悚然。

  武林之中,傳說有「化骨丹」者,可以將屍體化為血水,但是尚沒有聽說能將衣物都消化淨盡。

  祁靈當時對於這種藥力,固然感到太狠,尤其是更感到對面這人心腸太毒,對同伴之人,遽下毒手,更進而化骨消屍,天下狠心人莫過於此。

  當時祁靈無名之火已動,勃然上前,指著那人說道:「毒至如此,何能謂之為人?」

  那人淡漠的一笑,手拈著頦下疏落的蒼須,說道:「背叛師門規定,按規律當死,我何毒之有。」

  祁靈怒叱道:「人死罪不及其屍,你尚有何說?」

  那人說道:「若能稍留痕跡,我又何必致他於死?姓祁的娃娃!你不要貓哭老鼠假裝慈悲,你只不過是痛惜我下手過早,沒有讓你得到一些蛛絲馬跡。如此而已矣!」

  祁靈怒道:「殺人者死,古律皆然!你們在四川三峽血染長江,就能如此一手掩盡天下入耳目,逍遙法外麼?」

  那人淡淡一笑說道:「姓祁的娃娃!你在未摸清事情真相之前,且莫慌下斷語,你知道血染長江,魂斷巫峽的事,是誰所為?」

  祁靈大笑說道:「那正是我要追問你的主要原因。」

  那人說道:「我能手刃同伴,你娃娃自問能得知事情真相否?」

  祁靈上前一步說道:「你手刃同伴,能否手刃自己?」

  那人點點頭說道:「神州丐道門人,功力自是不凡,方才我的同伴,就是畏懼你是神州丐道的門人,才不惜說服你退出此事,才如此為你所趁,險露機密,老朽功力難勝我那同伴,自知不敵你娃娃!但是,全身而退,尚無困難。」

  祁靈說道:「你們膽敢來到華山楓林山莊,要想如此輕易逃逸……」

  那人冷笑說道:「來到楓林山莊,為我等此行額外之事,此行大錯,錯誤已由死者應得,方才我已說過,老夫自認不敵你娃娃,但是,要想阻攔老夫,不讓離開楓林山莊。你娃娃尚無此本能。」

  這幾句話說得大越常情,武林之中,講究的是寧死不辱,像如此自認不敵,尤其是在一個比自己年幼的後生面前,斷然難能如此承認,這人如此朗朗說來,毫無異樣,祁靈當時心裡為之一動,不禁暗自忖道:「他能坦然自認不敵,這安然脫身之說,必有所恃,如果真的讓他溜走,豈非白白讓這次良機錯過麼?錯過這一個最有利的線索,從此茫茫人海,向何處找尋?千手劍沙則奇十年尋訪,獨孤叟靜心細想數年,都毫無結果,我要是錯過這個機會,豈非也要白耗無數時光,茫無頭緒的遍走天涯麼?」

  祁靈如此一沉吟,意念剛一決定,突然對方朗朗一聲大笑,極其俏皮地在笑聲中說道:「他日再見!」

  隨著話聲,人已半起空中兩丈多高,流星落箭似的,直向前面落去,這種騰空前掠的身形很怪,不像一般武林的燕子三抄水,也不像高深輕功「八步趕蟾」,更不是「蹈虛踏空」的絕頂功夫。但是,就在他如此一蹬一拔,平身前撲之際,出奇的快,兩三丈遠,人快得像一溜輕煙,從楓樹梢頭,一沾即落,一落即起。

  祁靈一見他果然逃走,而且去勢果然極快,不禁既悔且怒,他深悔自己方才分馳心神,才予以對方可逃之機。

  祁靈長嘯出聲,雙袖連拂,疾展「八步登空」的絕技,人走楓林,仿佛憑虛禦風,後隨急趕。

  兩人如此一逃一追,功力高低頓見,前面那人雖然身形極怪,而賓士得極快,但是比較起祁靈如此憤怒之中全力賓士,還要稍遜一籌。

  祁靈接連兩三個起落之後,和前面那人相隔不及三丈,再有一個淩空拔起,眼見就是一個「蒼鷹攫食」而下,前面那人,就要受擒於手下。

  突然,前面那人頓刹身形,右手一揮,「呼」地一聲,一宗物件落地蓬然有聲,頓時一陣黃煙,蝟然而起,把前面那人的身形,隱住不見。

  隨在身後追來的銅腳叟,連忙叫道:「祁小俠!窮寇勿追,小心中了詭計。」

  其實祁靈起身追趕的時候,心裡便有所思付,這人既然自稱功力不敵,而又膽敢自誇可以安然而去,必有所恃。所以,早就功行全身,凝神貫注,此時一見那人脫手擲來一陣黃煙,料定必是毒煙之流,其所恃者,亦必是此,當時立即閉住呼吸,掠身而前,右手遽伸,疾演一招淩空搏擊的擒拿手法,疾拿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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