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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第六章 利劍斷銅指 疑心起情瀾

  華山派銅腳叟追蹤到南嶽衡山紫蓋峰前的翠柳穀上,出掌震斃了銀須虯叟尹藤,並且將昔日血洗長劍一條龍叢少玉全家的深仇,歸咎到他華山本門叛逆弟子千手劍沙則奇身上。慕白姑娘一時觸動親情,十數年一直未能得悉父母親仇的來龍去脈,今天乍一聽到銅腳叟如此若有其事的道來,雖然未盡然信以為真,但是,至少這是十數年來她唯一的一次聽到仇人為誰。當時的心情錯綜複雜,無以復加,平素的聰明機智,此時全為激動的情緒所紊亂。

  這時候只有祁靈心裡約略的有幾分明白,千手劍沙則奇的遺言,對自己昔日一念仗劍人江湖的起因,有著相當清楚的敘述,雖然他沒有說明嫁禍與他的其人為誰,至少他說明了蒙冤枉屈的經過。

  銅腳叟是華山派長輩,即使晚輩有過失,也不應如此遽加毒手,更不應當諸事主之面,憑諸一面之傳說,硬指本門弟子為禍首,衡諸情理,有失常情。

  祁靈何等機智,對於事理之分析。層層剝蕉,絲絲抽繭,他覺得銅腳老叟有不無令人可疑之行徑,這才斷然出劍攔住銅腳叟。

  銅腳叟始而一聽祁靈說出千手劍沙則奇的名號,便覺出這位年輕的書生,來得蹊蹺。人雖然和叢慕白姑娘沉著應對,心裡卻暗起殺機,當時輕言數語,說是暫以五劍稍殺祁靈狂妄之氣,實則已經提足七成以上功力,攻出本門劍法連續五劍,一時銅腳獨獨,鐵劍呼呼,聲勢確是驚人。

  祁靈仗著身形輕盈,藝高膽大,在一連攻出五劍當中,從容悠忽,飄動如影之隨形,在鐵劍風聲之中,從容不迫,後來索性展開閑雲老和尚所傳的淩空閃避自悟絕招,在銅腳叟訝然不置的情形下,毫髮未傷,神色自若,悠然地落到對面。

  銅腳叟在驚詫之餘,已經知道今日南嶽之行,是遇到了真正的勁敵,當時鐵劍一收,本可交待幾句話,便離開紫蓋峰頂。

  可是,他沒有想到祁靈毫不放鬆地,當面攔住,並且說道:「五劍之數,殺我狂妄之氣!我如今要以數劍回敬,以稍懲你虛妄之氣。」

  祁靈說著話,雙手捧劍長身前刺,忽又閃電一拆,七星紫虹以驚人的轉變,化刺為削,直取銅腳叟的咽喉。

  銅腳叟在攻出五招之後,已自將鐵劍收起,他知道祁靈不能善罷干休。但是,方才五劍連招,祁靈右手揮舞,左手倒背長劍,一招也沒有還手。如今祁靈攻來,他自然也不便以劍對招,自失體面。

  但是祁靈出手一招遞來,使這位以劍術自詡的銅腳叟為之大驚,大凡擊劍之道,講究靜若處子,動若閃電。祁靈如此平淡一招「飛觴醉月」,在簡單的招式中,卻蘊藏有極高深的玄機變化,真是擊劍高手。

  銅腳叟無暇多想,一驚之際,一仰頭,人化「長嘯問天」,銅腳一蹬,倒穿八尺,就地迴旋,剛一穩定身形,祁靈劍走如飛,七星紫虹頓展驟雨之勢,緊接著攻出四招,劍幕千重,紫芒萬點,綿綿不斷地向銅腳叟閃擊而來。

  銅腳叟既驚于祁靈的劍術神奇,功力精絕,複又錯失一著先機,頓時危機重重,險象叢生。

  但是,銅腳叟是華山掌門人的師弟,衡諸當前武林,列為第一流高手,也是當之無愧。所以,當時雖然被祁靈出手數劍,搶儘先機,還不致落得手忙腳亂。人在劍光圈繞之中,極力從容,力求閃避。臨危不亂,這就是極不簡單的功夫。

  祁靈一口氣攻罷四招,最後七星紫虹勢化靈蛇出壑,矯繞閃電,紫芒暴漲數尺,沿著地面,疾取銅腳叟的「三蕉陰」。

  這一招由滿天星雨,遽而一變成為撲地旋風,不僅是「快」,而且是「奇」。銅腳叟先叫一聲:「好劍法!」

  人在說話,雙臂平伸,猛力一振,呼地一下,直沖而起,淩空拔起數丈,全力閃讓祁靈這樣撲地一招。但是,畢竟遲了一瞬的功夫,只聽得「錚」地一聲,七星紫虹光華滿地,清吟盈耳。

  銅腳叟人在空中大袖連擺,一斜身形,直落數丈之外,厲聲叫道:「姓祁的娃娃!這一劍之仇,略待日後加倍奉還。」

  言猶未了,接連幾個起落,早就隱沒于山林蔥籠之中。祁靈收回劍勢,冷冷地向山林遠處說道:「在下必然要到華山,前往領教。」

  說著話低頭向地上一打量,伸手從地上拾起一根紫銅鑄的大拇指腳,揣在身上。

  當時轉過身來,面對著叢慕白姑娘,只見姑娘臉色蒼白,神情低沉,站在那裡一語不發。

  祁靈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叢師姊!請恕小弟方才放肆,銅腳叟行跡太過可疑,銀須虯叟尹藤老前輩死而有屈,如果因此而將姊姊十數年深仇,都加諸到他身上,則死者在九泉之下,必難瞑目。」

  叢慕白姑娘突然厲叱道:「請你不要稱我師姊!你若還有一絲敬尊長上的心意,豈能如此置我於不顧?」

  祁靈急道:「叢師姊!其中……」

  叢慕白姑娘冷厲地笑道:「你何必分辯理由,銀須虯叟對我恩仇定論,與你無關。銅腳叟所言種種,俱是言之有據,你憑什麼根據,能為千手劍沙則奇和銀須虯叟脫罪?」

  祁靈平靜下心情,委婉地叫道:「叢師姊……」

  叢慕白姑娘斷然說道:「此時我不願聽你說話。」

  祁靈長歎一聲說道:「叢師姊如何誤解小弟,小弟毫無所怨,但願師姊不要誤認仇家,中人移花接木之計,小弟願之足矣!否則,一旦將來水落石出,真相大明,叢師姊難免要生悔意。」

  叢慕白姑娘忽然點頭說道:「說不定是你說來有理,但是,十數年來,僅此一次得知父母血仇的詳情,不容我有不信之理。

  比喻說,銀須虯叟從現場救我出險,為何十數年來,對當年情景,一再秘而不言?你道銅腳叟的話毫無道理麼?」

  祁靈知道此時無法說服叢慕白姑娘。慨歎不已,忽然詫異說道:「令師武功蓋世,學究天人,當年收容銀須虯叟攜你前來投師,難道也毫無知曉底細?乃至今日銅腳叟追趕上門,令師也毫無動靜,是何道理?」

  叢慕白說道:「我師父曾經說過,對我的血海深仇,將不插手過問。他遁跡山林,已經許久歲月,不能因為我的親仇,再惹上江湖恩怨。」

  祁靈正想起當初紫蓋隱儒一再提到要他和叢慕白姑娘並人江湖,遍訪仇家,顯然是把這復仇的責任。寄望在祁靈身上。如此說來,紫蓋隱儒當初收留銀須虯叟,授藝叢慕白,只是基於一時的同情,對於這其間的曲折情節,知是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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