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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祁靈正是提氣疾馳之際,忽然一聲長笑,劃破長空,從這一聲長笑裡,仿佛聽到銀須虯叟厲喝之聲,已經不若方才那樣有力。

  祁靈暗叫「不好!」立即猛地一提全力,雙蹬兩腳,一撲淩空,立即看見八、九丈開外的一塊青石上,銀須虯叟鬚髮俱張蹲身拿樁,右手挺在胸前,和一位五、六十歲的老人雙掌互貼,較上真力。

  祁靈從空中一落而下,相距那塊青石,還有兩三丈距離,便高聲叫道:「尹老前輩!晚輩祁靈前來相助一臂之力。」

  這一聲叫罷,祁靈還沒有到達青石的瞬間,只聽得對面那老人狂笑一聲,暴喝:「欺師滅祖之徒,滾!」

  這一聲「滾」字乍一出口,銀須虯叟就像是斷線的風箏,滴溜溜地跌下青石,頓時腦漿四濺,撒手人寰。

  祁靈正好此時趕到,一見自己遲來一步,以致銀須虯叟傷在對方重力掌下,不由地悲憤填膺,熱血為之沸騰。當時一摸腰際,七星紫虹軟劍應手而出,震腕一抖,旋出碗口大小的紫色光芒,欺身直進,更不答話,劍化絕招「矯龍遊空」,挾著紫芒無數,向對面那個老人攻去。

  那老人一掌震翻銀須虯叟,正自轉身待去,忽然祁靈如此夾背一劍,直襲而來。倉促間,不及轉身,人向前疾跨兩步,雙手向後一吐長袖,「呼」地一聲,順勢一招「蘇秦背劍」,迎著祁靈攻來的一劍,連絞帶拂,勁風似削,力道沉重,連避帶攻,剛剛將祁靈攻勢卸去。

  老人電轉旋身,雙臂一收,兩袖交胸,叱喝道:「你是何人?

  如此悄然出招,偷偷下手,自覺有欠光明否?」

  祁靈當時氣極於銀須虯叟的死於非命,悲憤填膺,這才七星紫虹遽然出手,而且出手就是絕招「矯龍遊空」,及待對方雙袖不慌不忙拂出一招「蘇秦背劍」,卸開這樣夾背一招,頓時也有悔意。匆論如何銀須虯叟是和對方便招明式之下,傷斃石下,說句武林中的俗語是怨自己「技不如人」。祁靈即使要為銀須虯叟復仇,也不能如此不問青紅皂白出手偷襲。

  祁靈為人生平光明磊落,從不在暗地算人,如今被這老人如此一問,當時不由得臉上微微一紅,七星紫虹自然下垂,站在那裡答不上話來。

  那老人一見祁靈愕在一旁,答不上話來,卻自點點頭說道:「你能自知慚愧,還算不失為胸襟光明之人,你能聞聲趕來,為尹藤之死而憤然出手,你與尹藤必有相當關係。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尹藤之死,罪有應得,你無須為他不平。」

  這老人言猶未了,就聽得叢慕白從祁靈身後一掠而前,指著老人叱道:「你休要信口雌黃,污蔑死者,銀須虯叟為人耿直忠誠,豈是如你所說,罪應至死……」

  老人忽然哈哈一笑,攔住慕白姑娘說話,笑道:「姑娘!你不是名滿金陵宏通鏢局長劍一條龍叢少玉的女公子麼?令尊魂斷川中,你不能為父報仇,如何竟躲在這南嶽之上,做個遁世之人?」

  這老人如此從容一說,叢慕白姑娘臉上顏色突變。十幾年以來,從沒有人提過金陵鏢局的字型大小,想不到這個灰衣老人竟在此時此地脫口叫出自己的身世,叢姑娘始而一驚,繼而全家血仇的情景,又如銀須虯叟當年告訴的一樣,歷歷不爽,重現眼前。心頭一痛,玉顏蒼白,腳下蹌踉,幾乎立足不穩,搖搖欲墜。

  祁靈見狀大驚,搶步上前,扶住叢姑娘肩頭,叫道:「叢姊姊!你怎麼的了?」

  叢慕白姑娘此時眼裡含著淚珠,盈眶欲滴,對祁靈搖搖頭說道:「祁弟弟!我們要攔住這人,不能讓他逃走。」

  祁靈知道這事與叢姑娘的血海深仇有關,那裡還敢怠慢,當時應聲而起,一拔淩空,驚鴻一瞥,一掠之際,越過這位灰衣老人,攔住他的去路。

  灰衣老人忽然哈哈笑道:「叢姑娘!你早想知道殺你全家的仇人是誰麼?用不著叫人攔住我的去路,我可以告訴你!不過,如果我不想告訴你,攔住去路又有何濟於事?」

  言下之意,根本沒有將祁靈和叢慕白兩人放在眼裡。

  叢慕白姑娘忽然一擦眼淚,朗聲說道:「銀須虯叟對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傷在你掌下,我要代死者報仇,即使我不問你當年川中三峽仇人是誰,我也要你留在紫蓋峰,聽候武林公斷。」

  灰衣老人依然是笑意迎人的說道:「姑娘!尹藤對你雖有救命之恩,卻有蒙蔽之嫌,足夠陷你於不孝之地,想不到你卻對他如此忠心耿耿,天下不智無過於此。」

  叢慕白姑娘此時已經鎮靜如常,恢復原來那種沉靜,當下冷冷地問道:「殺人致命,罪無可逭,還要陷死者于不義,只怕你難逃公道。」

  灰衣老人點頭說道:「老朽只請問姑娘一句話。請秉誠相告,便知老朽所言是否信口開河。」

  叢慕白姑娘略一沉吟,說道:「問在情景之中,自然秉誠相告,若想就逃脫責任,紫蓋峰前,便是一場腥風血雨。」

  灰衣老人突然含著詭譎的笑容,說道:「尹藤在日,可曾對姑娘言道,若有人追尋到紫蓋峰之日,便是你血海仇人揭曉之時?」

  叢姑娘點點頭。

  灰衣老人輕輕「哈」了一聲。說道:「尹藤處心積慮,要將這一筆血債推到別人身上,而達到他一石兩鳥之心願。他沒有想到追尋到紫蓋峰來的竟是老朽,十幾年來的心機,他白費了。

  老實說,只怕他此刻,還是死不暝目呢?」

  灰衣老人越說越玄,令人費解。站在身後的祁靈,心裡早就不耐,認為這灰衣老人,故作刁鑽,困擾叢姑娘。但是,事情涉及叢姑娘血海深仇,祁靈又不便插嘴。

  叢姑娘沉靜依然,臉上毫無表情,只是問道:「你可知道銀須虯叟救我出險,隨我十數年如一日麼?」

  灰衣老人冷笑道:「深謀遠慮的人,豈會莽然行事?慢說姑娘這十數年以來,成就一身絕高的功力。就是他能舉掌將你擊斃,也不能掩蓋天下人之耳目,如此將他昔日救你出險之初衷。

  豈非化為流水麼?」

  叢姑娘搖頭說道:「你休要故作玄虛,我不懂你的話。」

  灰衣老人突然一沉臉色,說道:「姑娘!你道老朽何人?」

  叢姑娘耐心地搖搖頭。

  灰衣老人忽又露出一絲詭譎的微笑,蹬了一蹬左腳,發出「獨,獨」的聲音,隨即說道:「姑娘不曾聽說華山門下銅腳叟麼?」

  灰衣老人剛一提到「華山門下」數字,身後的祁靈卻忍不住驚呼一聲,立即搶著問道:「你是華山獨孤叟何人?」

  銅腳叟回頭笑了一笑,說道:「看來這位小友知道華山二字了。老朽正是華山掌門師弟,以老朽在武林的名聲,當不致謊言欺騙你們年輕後輩。」

  從姑娘仰起頭向祁靈說道:」祁弟弟!你知道華山獨孤叟其人麼?」

  祁靈點點頭,但是,旋又說道:「此事無關,姊姊應先問他有關仇家下落。」

  銅腳叟傲然笑道:「怎麼無關?太有相關了,銀須虯叟尹藤是華山門下,是老朽師侄,他與本門叛徒千手劍沙則奇情逾手足……」

  祁靈不禁心頭一顫,脫口大叫道:「什麼?幹手劍沙則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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