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五嶽一奇 | 上頁 下頁


  祁靈看完這塊衣襟上的記述,再對兩具骷髏看之再三,茫然地搖搖頭,長歎一聲說道:「若無其他隱衷,也就算了。古人說得好:橫槊賦詩,瀟灑臨江,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我祁靈無意爭霸武林,何至於拆人屍骨至支離破碎而取得秘笈?」

  祁靈長歎而罷,對兩具骷髏深留一瞥之後。便自拽衣,按衣襟上的所示,拂開梯口灰塵。果然有一塊木板平鋪在地上。

  祁靈立在梯口,掀起木板,赫然在木板之反面,又有幾行大字:「能入此塔,是謂有緣,能覓得藏書,是謂有智,能不傷及遺體,是謂有仁,有人如此,正是我二人所盼求之良才,秘笈藏於簷外第五個風鈴正對瓦楞之下,伸手可得。得到秘笈之後,對我二人生平種切,自然了若指掌。」

  下麵另有一行小字:「二人體下,已藏有暗器,不可移動,以免誤傷。」

  看完這塊木板上的敘述,祁靈不由地打了一個寒噤,他不禁深深覺得這兩位武林前人用心良苦,唯恐所傳非人,更深深體念到,為人常存一點仁心,是安身保命之道。

  就是在這一念之間,為爾後祁靈行道江湖,為鐵杖憎千手劍洗刷冤屈之際,少流多少血,少傷多少生靈,此系後話,按下不表。

  祁靈頓生一股警惕之意,再起一片虔誠之心,恭恭敬敬地對著兩具骷髏再拜,暗自祝道:「弟子祁靈,今日偶上古塔,幸得兩位前輩武學秘笈,日後若有才進,當深懍今日之教訓,潔身自勉,斷不敢為非作歹,有負兩位前輩之用心。」

  拜罷起身,便向窗口走去。默數著第五個風鈴,伸手摘開瓦楞,果然應手而得一個黃布包袱。

  布包幾層,都極其緊密,外面雖然稍被風化所損,裡面卻是完好如初,祁靈一層一層打開包袱,裡面露出兩本布簿,顯然是書寫這兩本秘笈的時候,為時急迫,撕衣為紙,刺血為墨。

  記下—滴—點的武功口訣。

  第一本布簿,封面上書:「劍、杖、拳、掌、內、外武功秘笈」,拿開第一本布簿,第二本布簿上,觸目驚心的大書:「鐵杖僧千手劍秘辛。」其下還有兩個小包,約莫是丸藥之類的東西。

  祁靈放下第一本秘笈,撇下兩小包丸藥,先自取過那本秘辛,就倚在窗口,仔細地翻閱起來。

  雖然醮血書衣,每一個字卻都是寫得筆劃不苟,清晰異常,足見書寫這本秘辛的當時,他們仍然是保持著平靜的心情,在敘述內心的隱痛。

  後來索性祁靈靠在牆壁倚坐下來,他的心情,完全浸於這兩個令人同情而又惋惜的故事情節當中。

  祁靈坐在那裡三次重閱,臉色沉重,神色莊嚴肅穆,掩卷閉目良久。霍然,翻身而起,走到兩具骷髏當中,抱拳拱手說道:「兩位老前輩慨然以稀世靈藥留贈,不世武功相傳,而不求師徒名份,祁靈自是不敢有違兩位遺命,祁靈願以良心血性在此面對兩位老前輩遺體留下誓言,如能習得一身武功,仗義武林,行道江湖,願以有生之年,為兩位洗刷不白之冤。」

  祁靈躬身拱手道罷心聲,回首塔外,不覺已近黃昏,料定祁福必然已經等得心神不定了,倚在視窗,微向塔下看去,塔下的虎丘,已經人聲匿跡,一抹斜陽,遍山金黃,卻難得找到一個人影。遠遠地,只見山腳下站著一人雙騎,佇立而望,想是祁福還在那裡等侯。

  祁靈禁不住自語說道:「祁福忠心,回程定令老父生憂。孩兒不孝,但待三年之後,再返故里,侍奉晨昏。」

  說著話,便按照第二本布簿上所記載的方式,端然趺坐,靜心凝神,然後取出那兩個小布袋,傾出其中一粒大如龍眼,色作腥紅的丸藥,頓時清香撲鼻,精神為之一振。納於口中,津液自生,余香滿齒,化作一股暖流,緩緩流人腹內。

  不稍片刻,祁靈坐在那邊遍身汗出如潘,只覺得渾身筋骨發漲。毛孔為之遽張。

  祁靈知道丸藥有靈,藥性發作,越發不敢稍有動掣,緊記著書中所記的要訣,舌尖上頂,緊咬牙床,雙手覆於小腹之上,提氣上升,凝神一志,心無旁鶩。

  這樣坐著頓飯光景,渾身熱流愈來愈盛,漸漸地祁靈已經深感到頭暈目眩,天旋地轉,渾身筋脈欲裂,奇疼難忍。不到一會,祁靈已經支持不住,昏倒地上。

  不知道經過多少時間,祁靈又自悠悠醒來,睜開眼睛一看,陽光耀眼,滿塔金黃,想來已是一夜過去。

  祁靈翻身起來,但覺得神清氣爽,步履輕盈,渾身筋骨舒散,有著無比的輕鬆暢快之感。

  俯視塔下,只是為時尚早,依舊無人,祁靈拍去身上灰塵,小心翼冀地揣起兩本布簿,藏好剩下來的一顆丸藥,再度拱手躬身,默祝道:「祁靈此去一切按照兩位老前輩遺書所示而行,如能習得武功,定然不食所言。」

  默祝已畢,邁步下塔,用木板蓋好頂層進口之處,走出這一座古塔,迎面朝陽,光芒萬丈,古塔沐浴在朝陽裡,也散發著老勁蒼挺之勢,塔頂琉璃,也閃出從未有的耀眼光彩,與虎丘劍池,相得益彰矣!

  離開姑蘇虎丘,北上出陽澄湖,越揚子江,取道魯境,直赴東嶽泰山,這是一段悠長的旅程,也是一段艱險的跋涉,尤其入魯境之後,從臨沂入山,穿過白馬關,前往泰山這一段行程,山道崎嶇,途中行人稀少,以祁靈這樣一個斯文一脈的書生,從未出過遠門,如今單身獨闖,而且身上還攜著蓋世絕技抄本秘笈,端是一次危機重重的旅行。

  幸而事之利弊相連,也就因為祁靈是斯文書生,不諳江湖風險,而且沿途風霜,已稍掩祁靈那種英挺俊秀的面容,落魄斯文,不易惹人眼生,如此一路之上,也減少無限的麻煩。

  歷經風塵,飽嘗跋涉之苦,歷時匝月,在祁靈身上盤纏即將告罄之時,泰山已經在望了。

  到達泰山之日,祁靈賣掉坐騎。準備好了乾糧飲水,養精蓄銳,翌晨人山。

  泰山號稱東嶽,高聳人雲,上不可仰止。有謂:「登泰山而小天下」,其高峻之情形,不難想見。

  祁靈生長在江南。何曾到過這種上可擎天的崇山峻嶺?在入山之初,倚著一塊的青石,仰望著雲深不知處的山峰,頓時有不知何去何從茫然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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