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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羅老大深深地籲了口氣,說道:「上一代的恩怨,做晚輩的只能有限度地問,而長輩也只能有限度地說……」

  「大少爺,你別介意,咱們能多瞭解一點,也好作為今後行動的準繩。聽說那女魔頭就是昔年的『梅花三弄』裴蒂,昔年和男主人以及主人的親家(羅資的岳父馮九)都是師出同門……」

  顯然孫繼志知道的不少,只是不敢露得太多,此人過去在軍門府作過文案,以案牘精細聞名,而且身手了得。孫提起此女,兩人的臉都十分凝重。

  自被羅宅主人羅健行看上,十分禮遇,他在羅家一干就是十來年。

  「孫先生,據在下自側面聽到的星星點點,連貫起來,大致是這樣的:家父、沈師伯,二弟媳尊翁馮九馮大叔以及『梅花三弄』裴蒂,在同門學藝,家父是大師兄,沈師伯次之,馮九次之,裴蒂最年輕。據說人美又善解人意,她的所學遠超過沈師伯和馮九人叔等人……」

  「這幾乎和作父母的溺愛最小的子女心情差不多。」

  「很自然地,家父和馮大叔都喜歡這個小師妹,在當時,由於家父常常代師指點小師妹的紮基功夫,日久生情,在當時,這使馮大叔沈默了好一段時間。但是,就在這時,家祖母病篤,家父回家探病,家祖母臨危囑咐家父,要即刻和表妹成親,也就是家祖母的侄女,由於家祖母沒有給家父申訴說明已有師妹的機會即逝去,家父為人至孝,不能違抗亡母遺命,成了親之後才回山,回去後就和師妹疏遠了。」

  「裴蒂是個性烈的女人,立刻翻臉不說話。」羅湘低徊良久,說道:「那時本來還不到家父出徒下山之期,但師祖以為師兄妹情感破裂,水火不能相容,只好讓家父提早下山,當然也提早傳了家父精粹的武功……」

  「從此之後,主人沒有再見過裴蒂?」

  「這個,作晚輩的不大好問,也沒聽說過。」

  「不知老夫人的失明是如何造成的?」

  「唉!一言難盡,昔年家母室中發生了一場怪火,家母雖然脫險,在烈火烤燎之下,雙目卻失明了!也正因為這場怪火,他們兩位老人家從此不和……」

  「莫非女主人懷疑這場火是……」

  「也許家母以為是家父放的火。」

  「這怎麼可能?」

  「在我們想,的確無此可能,但是家母也許以為家父不忘舊情人,想害死了家母,以便重溫……」

  兩人同時深深歎了口氣。孫繼志說道:「這大概就是老爺子住在第四進的東跨院內,將近十年兩老不相往來的原因了吧?」

  羅湘點點頭,說道:「再加上老二和老三的失蹤,家母難免思子心切,歸咎于家父,他們非但不相往來,甚至家父不出第四進東跨院,家母也從不到第四進去。」

  「大少爺,如今發生了米鬥事件,夫人的花甲大壽不會受影響吧?」

  花甲大壽家母本就不同意鋪張,但作子女的就不能不堅持慶賀一番,況且戲班子都訂了!」

  「是……是的,明後天就紮戲臺,據說大慶班三四天內就要到了……」

  這工夫羅灃晃了進來,激動地說道:「大哥,有你這句話,大家都放了心!要不,他們都以為這大戲唱不成了呢!」

  羅湘板著臉說道:「老四,除了你自己之外,所謂他們,還包括那些人?」

  「這……這……當然指嫂嫂哩!內總管『柳三腳』人哩!外總管包光庭,以及小金雀、林燕,和韓七等等……」

  「哼!老四,除了玩樂,我不知道你整天還會想些什麼?」

  「聽說大哥為我請了位西席,今後我還閑得著嗎?」

  「那是個人才……」孫繼志語重心長地說道:「可別辜負了大少爺的一番好意……」

  孫繼志走後,羅灃低聲說道:「大哥,這位姓蕭的只是在街上為周胖子的堂客治病,亮了一手,就把他請了來,靠得住嗎?」

  「是爹交待的,說是此人醫術高超,不可多得,反正咱們羅家上下百多口人,也需要一位元大夫。像去年有兩個人發痧,今年又有三個人中暑,一時之間手忙腳亂地,要是有位大夫就不會那樣了。」

  「大哥,娘說那扣鬥的人一定在本宅之中,要我們特別注意,敵人的敵人未必就是我們的朋友。」

  「這個我知道。」

  「娘說,叫你安排個適當的機會和理由,娘要親自檢查上下所有的人。」

  「怎麼檢查你知道嗎?」

  「哥,我不知道,你一定知道……」

  羅湘沒說什麼就走了。此刻,蕭奇宇負手悠閒地向後院踱來,來了東跨院附近,自西跨院出來一個高瘦的中年女人,這正是內總管「柳三腳」,以腿上的功夫見長,打量蕭奇宇一下,說道:「尊駕是……」

  「在下蕭勉之……」

  「噢!是哩!尊駕就是剛來的蕭大國手。」

  「不敢,只是略通歧黃……」

  「別客氣!聽說您為周胖子的堂客亮了一手,鎮上的各大夫不如你,可見蕭先生真有兩套。」

  「大嫂是……?」

  「我是這兒的內總管,我叫柳直,江湖上的人都叫我『柳三腳』。」

  「久仰,久仰!」

  「蕭大夫,由於本宅近來發現了敵蹤,可能要對羅家不利,為了安全,起更後非輪值人員,不許到處走動,尤其先生不會武功,萬一發生誤會……」

  「在下初來,不知府上的情況,這就回屋……」

  蕭奇宇本要去見羅老爺子,弄清「快刀沈」失蹤的事,看來今夜是不成了,只有先回屋中。本來他可以暗去,但是,羅家似乎高手不少,萬一暴露身份就不大好了。

  回到自己的跨院中,見屋中有燈,記得他是熄了燈外出的,入屋一看,竟是管家總帳房孫繼志。

  「蕭大夫,恕在下打擾……」

  「孫先生說那裡話!想先生此來必然有事……」

  「這事說起來也真不好意思,什麼廟就有什麼神!下面的人也只有唯命是從……」孫繼志不安地搓著手說道:「夫人有個規矩,凡是新進的人手,不論是內宅管理或糧行夥計,都要經過她的甄試才能正式錄用……」

  「夫人鄭重其事,正是『慎始』的實踐者,在下不以為有什麼不對……」

  「是……是的,不過,這種甄試主要是命理方面的,她說,羅家不錄用『破敗、凶煞』諸相格的人,而且不論此人的本領有多大,辦事能力有多高,都是一樣。」

  「這也無可厚非,古堯取人以狀,舜取人以色,文王取人以度,也正是相術的肇始。吾人固不可過於迷信,也不可不信。」

  「而且夫人自失明後,精研摸骨,由於目不能視,已由目相而改為摸骨相,頗有心得,所以新進人員必須經過這一關……」

  蕭奇宇恍然,孫繼志轉了個大彎子,原來老夫人要摸他一番,自然是摸摸他身上的罩門在何處?由罩門的部位,及其護罩的措施,高手自可以測出對方是否會武?武功有多高了?

  蕭奇宇笑笑,說道:「孫先生,是不是在下也要經過考驗一次?」

  「是的,蕭大夫,怕你不諒解,小可不能不稍作解釋,以免委曲了蕭大國手。」

  「這是什麼話?在下到三湘訪友不遇,承夫人于長殿一角施布衣一棲之地,感激還來不及呢!先生把在下捧得也太高了……」

  「昭君以和番而顯,劉苗因下第而傳。可謂之不幸,亦可謂之明珠蒙塵……」

  「先生過譽,在下汗顏!」

  「蕭先生,就這麼辦吧!這件事也不急,可能是明天或者後天,在下告辭……」

  送走孫繼志,在院門口站了一會,正要關門,忽見一個身段長得健美,穿著絳紅杭綢衫褲,腰上紮了一條紫色綢帶的少女走了過來。

  儘管這少女的衣著不差,走路的姿態也不輕佻,但尺八無情閱人無數,由她的神色及眼神上看,她不是這兒的少奶奶及小姐之流,必是個丫頭。

  「蕭先生,我叫小金雀,是二少奶奶房中的丫頭,二少奶奶聽說先生是婦科聖手,特地叫小女子來對先生說一聲,先生空閒時,請到二少奶奶院中走一趟,為二少奶奶試試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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