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尺八無情簫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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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紫燕靜靜地望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沈敬山說道:「二十多年以前,沈江陵是一個江湖客。憑著一把快刀,在江湖上闖出了字型大小。但是,快刀成名,經過多少腥風血雨,結下了多少仇恨冤家。直到遇到你,你的柔情,使我感到溫暖。當一個浪子感受到家的可愛和可貴,那就是回頭的時候了。」 葛紫燕眼睛濕潤了。 沈敬山繼續說道:「把沈江陵改變為沈敬山,並不能真正避開江湖上的恩怨;我所享有的家庭倫理溫暖,隨時可以由於江湖恩怨而改變了一切,我珍視我當時所擁有的,我必須躲開一切可能會來的破壞和改變。這就是我搬到這樣僻靜的地方最重要的原因。」 葛紫燕點點頭。 但是,十餘年的平靜,今天的閒談,又在沈敬山的心裡系了一個結。他總以為十餘年的躲避,一切都已經過去,到今天他才知道並沒有。一個江湖客,一旦涉足江湖,要想乾乾淨淨地脫離,是多麼的困難。連自己都是如此的不容易忘記,別人會忘記嗎? 沈敬山站起來,伸著手牽起葛紫燕,笑笑說道:「走吧!女兒已經在等我們吃晚飯了?」 他拍拍紫燕的肩,意味深長地說道:「一個江湖浪子,享受了十幾年的田園之趣、天倫之樂,上天待我不薄,還要多想什麼,那就是奢求。」 葛紫燕有一份憂慮,不安地問道:「敬山!你突然變得有些……」 沈敬山笑笑說道:「十餘年我們都沒有提這些事,我們是在享受懵然的安靜。如今一旦提起了,我們就應該面對它,對不對?」 他用爽朗的笑聲,掩蓋住紫燕的憂慮。 晚上,紫燕睡了,女兒陵燕睡了。沈敬山悄悄地走到後面的地窖裡,翻出一支破舊的木箱,從箱子的底層,拿出一柄刀。掣出刀鞘,寒光依然耀眼。 他用手輕輕撫著這柄三尺長、三指寬的刀,仿佛拂去歲月的塵埃,重新找出昔日的光輝來。 但是,他納刀入鞘,輕輕嘆息了一聲,喃喃自語著:「能夠十餘年不用,我希望永遠不用。上天!但願能俯察我這一點用心!」 他用一件舊衫包起刀,挾在脅下,再悄悄地回到臥房。這時的月光,正好從雲隙中露出,為窗外灑下一片濛濛的銀白。 沈敬山將刀藏在床頂上,他的腳剛一落,眼睛的余光正好瞥見窗外有一條人影,一閃而過。 沈敬山一愣,天下竟然有這麼巧的事?白天剛剛談起,夜裡就來了夜行人。莫非冥冥之中…… 他站在那裡怔了一會,他當然相信自己的眼睛,決不會是眼花。 他回頭望望床上熟睡的紫燕,突然心裡興起一陣內疚,也激起一股怒火,也暗忖道:「我躲了十幾年,真的躲不掉嗎?」 他伸手從床頂上取下剛剛藏好的刀,解開那件舊衫,輕步出門,來到外面。 外面站著一高一矮兩個人。 沈敬山持著刀,昔日江湖豪氣,立即又回到他的身上,沉聲問道:「兩位夤夜前來,有什麼指教?」 對面的人嘿嘿冷笑一陣,說道:「沈江陵!……」 沈敬山立即叱聲攔住說道:「我是沈敬山。」 對面的人嘿嘿說道:「你就叫沈敬河我們也記得你。」 沈敬山說道:「我跟兩位有過節嗎?」 對面的人說道:「二十多年前,木瀆東嶽廟的事,你不會忘記吧!」 沈敬山啞然失笑說道:「怪不得面生,原來是當年的毛賊。不過,我還真要感謝你們,如果當年沒有你們,我不會有一個美滿的家,我也不會退隱江湖。」 他突然一聲厭叱:「你們兩個立即給我滾,要是不知死活,你們的下場就不是當年的東嶽廟。滾!」 對面的人依然是冷嘿嘿地笑著說道:「你躲了十幾年,並不是找不到你,而是我們在練功夫。」 沈敬山「哦」了一聲說道:「這麼說今天你們的功夫是練好了?」 對面的人笑笑說道:「等一下你試試看就知道了。」 說著話,兩個人的手裡各取出一把刀。刀身細長呈弧形,在月光下泛著寒光。兩個人握刀的姿式是中原少見的,不是單手,而是雙手。 兩個人,兩柄刀,斜斜地舉起,凝神屏息,站在那裡。那是一觸即發攻擊的姿勢。 沈敬山右手握住刀柄,一撳卡簧,一撇刀鞘,「唰」地一聲,寒光一閃,沈敬山當年賴以成名的單刀,橫在胸前。 沈敬山緩緩地說道:」我已經退隱十多年,實在不願意刀刃見血。現在只要你們離開,我不為已甚!」 對方沒有答話,兩個人突然一齊邁動腳步,是如此慢條斯理一步一步走過來,彎刀在空中絲毫不動。 這份沉穩,正是高手過招前奏。 沈敬山心裡有了警覺,凝神一志,等待對方出手。 對方逼近到五步相隔的距離,突然」哎嗨」一聲怪叫,兩個人分從左右兩邊一個虎撲刀光一閃,斜劈過來,猛極了!也快極了。 沈敬山就在這一瞬間,人向前閃電一沖,以險煞人的絲毫之差,從兩柄刀刃之中,穿身而過。 說時已遲,那時實快。沈敬山倏地一個翻身,刀光劃了一道閃電大弧。驀地刀鋒一收,人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冷冷地說道:「你們已經沒有再練十年的機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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