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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那你還要什麼?你可以向我說,我可以儘量滿足你的需要。」

  「大哥!我要的這件東西,是你沒有辦法給我的。」

  「噢!朝廷大內還有無法給你的東西嗎?」

  「我要人家在我背後、或者在我死後,不會罵我一聲亂臣賊子!你能給我嗎?」

  「哈!粘老三!你算老幾?你是洪承疇嗎?你還是史可法?你以為人家會罵你?或者會捧你?你的生或者是死,只不過路上的一隻螞蟻,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注意。因此,我們所要得到的,只是眼前的歡樂快活,你還想留個千古名彪嗎?你這個糊塗蛋!」

  粘可三笑笑說道:「大哥!擱著以前,你這些話我不但聽得進去,而且我會死心塌地接受你這套。現在不行了,大哥!有人點了我的竅!」

  「啊!誰?」

  「就是威遠鏢局的總鏢頭戈平。」

  「他的話你就那麼聽得進嗎?」

  「沒法子,他說的是正理。他說我粘可三也算得上是個小人物,人家可以罵我狠、罵我毒、罵我十惡不赦,那都沒有關係。可是人家罵我粘可三做了滿人的狗……」

  這時候人影一閃,啪地一聲,粘可三挨了一個重重的嘴巴!粘可三的嘴角流出血,右臉龐腫起很高,而且紅而變紫。

  粘可三艱難地笑了一笑,說道:「大哥不讓我說,我就不說。」

  當中那人臉色煞白,半晌淡淡地說道:「你說下去!」

  粘可三這才伸手,擦去嘴角的血,笑笑說道:「大哥!這一個嘴巴把你我的交情打光了,你為我安排的吃喝玩樂,算我給了補償。」

  他的獨眼迸射出光芒,回顧四周一下,才又緩緩地說道:「一個人壞到做賊做強盜,已經是丟了祖宗的臉;一個人如果做了滿人的狗,那就連祖宗都賣了。我是揚州人,奇怪,我當初為什麼沒有想到揚州整整被殺了十天這件事?我為什麼還要幫助這樣的敵人,去尋找大明朝剩下來的一點根?我沒有想通這個道理,是我粘某人混球。現在有人告訴我了,我如果再沒有覺悟,那我粘可三豈不是狗彘不如的東西了嗎?」

  「於是,你就離開了?」

  「那是我對大哥你最好的交代。」

  「你有沒有想到,你走得了嗎?」

  「我想到了,不過我可以試一試,值得試一試。」

  「試的結果呢?」

  「沒有關係,這就跟賭博一樣,總是有個輸贏的,輸了也不過是一條命。像我們這種人,刀頭上舔血,命是不值錢的。」

  「你說完了嗎?」

  「大哥你問完了嗎?」

  「粘可三!我還要問你一句話。」

  「大哥請問。」

  「你願意再回頭嗎?」

  「回頭?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再回到大內來,只當沒有發生任何事,你粘三爺在大內仍然是受人尊敬的人物。」

  粘可三仍笑笑說道:「謝了!大哥!我好不容易跳出了火坑,我不會再回頭跳下去。」

  「那你是選擇了死?」

  「我說過,我現在是輸家,我根本沒有選擇。」

  「很好!你粘可三是條漢子,我會成全你。」他對旁邊一點頭,說道:「來兩個人。」

  立即從兩邊出來兩個彪形大漢,站到粘可三的椅子旁邊,手在大披風裡,已經握住了兵刃。

  那人說道:「卸掉粘三爺的兩條腿,讓他滾了回去,去做他的忠臣孝子。」

  兩個人應了一聲「是」,立即只見寒光一閃,兩柄刀同時落下,就在這一瞬間,兩個人哎唷一聲,嗆啷啷兩柄刀落在地上,兩個人垂著打手,站在那裡發呆。

  那人哦了一聲,笑笑說道:「粘三爺!我忘了你是高人,他們兩個是侍候不了你的。可是你也忘了,我們這裡也有規矩,這會你該知道有罪受了。」

  粘可三沒有說話,那人又朝兩旁一點頭:「再去兩個。這回將粘三爺的兩條胳臂也卸下來,最重要的,不能讓他死。聽到沒有。」

  兩旁一聲暴雷樣的喝道:「聽到了!」兩旁飛也似的出來兩個人,亮刀掠身,直取粘可三。誰也沒有料到,人到刀落,就差那麼一小段距離,兩個人摔在地上,兩柄刀摔得老遠,粘可三坐在那裡紋風不動。

  那人這次沒有再向粘可三說話了,他回顧一下坐在兩旁的玉面紅孩兒和煙雨黃鶯。

  玉面紅孩兒面上沒有表情,對於廣場中所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

  煙雨黃鶯仍然是戴著那頂透頂遮陽,薄綢面紗遮住面孔,看不到她的臉上表情。可是從她的格格笑聲中,可以瞭解她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情。

  當中那人盯著煙雨黃鶯,突然打了個哈哈,用手一拍自己的膝蓋,挺開朗地說道:「這回真是糊塗到家了,我怎麼會忘記有一位行家在旁邊呢!二妹子!說真的,我還真沒有想到你的玩意兒真不賴。我知道你行,可不知道你行到這種地步。二妹子!你是深藏不露哇!」

  煙雨黃鶯真正是鶯聲燕語地說道:「老大!你是在跟我說話的嗎?」

  那人也頓顯一副嬉皮笑臉,點著頭說道:「你以為吶?」

  煙雨黃鶯呵了一聲說道:「這麼說,老大是沖著我說了那麼一大段了。可是為什麼我聽不懂呢?」

  那人臉色變得真快,頓時笑容一收,臉色一沉說道:「黃易青!你可要放明白一點,這種馬虎眼能打得過去嗎?」

  說著話,右手一拍太師椅的扶手,哢嚓一聲,紫檀木雕刻的虎頭扶手,應掌而碎,變成一堆碎木片,掉落在地上。

  煙雨黃鶯仍然格格地笑了一笑,說道:「承你叫出我二十多年的真名實姓,那是說老大還能記得我的為人。老大!請你也要放明白些,今天我煙雨黃鶯和玉面紅孩兒,可不是你捉住抓回來的逃犯。就算是被捉回來的,就憑你老大這兩句狠話,露這一手大力重手印,我就嚇住了嗎?哈!哈!」

  那人沉著聲音說道:「二妹子!你是在向我挑釁?」

  煙雨黃鶯立即回答道:「你這麼說,我也同意。不過,老大你不要忘記了,真正起頭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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