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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許傑含著淚笑道:「兄弟!我肚子裡沒有你那麼多墨水,我說不上來,你的意思我都懂得。」

  梁丙林說道:「其實我也不懂,倒是方才那個年輕人,給我太多的啟示。一個不相干的人,倒能夠為我們排解,而我們自己卻是偏偏死捏著一點不放,豈不是愚不可及嗎?」

  許傑連忙接著說道:「是的!是的!只可惜這小子是什麼來路我們都不知道,就這麼溜掉了。」

  「急什麼,他不是跟丫頭說,他會回來的嗎?」

  「我們總不能盡站在外面這樣談下去吧!請吧!還有……戈姑娘!你呢?」戈易靈臉上有一分淒涼的表情,說道:「我只是感到很抱歉!」

  「你沒有抱歉的地方。」

  「我是代表先父抱歉。不過,我和許姑娘一樣,對自己的父親,有堅定的信心,我相信父親不是那樣奸詐而不顧旁人生死的人。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是在真象沒大白以前,我真的為父親的所為,感到抱歉。」

  許言姑娘撲過來,拉住戈易靈的雙手。

  「戈姐!留在許家農莊住幾天可好?」

  戈易靈撫摸著許言的手,搖搖頭說道:「血仇在身,我是一天也不能停留的。許家農莊這麼美的環境,我一定會回來的,回來的時候,再向你道賀。」

  「那你現在要到何處?」

  「現在我也拿不定主意。天地之大,至少在目前,我不曉得應該何去何從?」

  許言走到馬車旁邊,將韁繩解下來,交到戈易靈的手裡,然後,默默地擁抱著戈易靈,半晌才說道:「長途跋涉,用它代步吧!戈姐!珍重!」

  戈易靈伸手為許言抹去淚痕,輕輕地說一聲:「謝謝你!也祝福你!」

  她上了馬車,抖動韁繩,得得的蹄聲,逐漸遠去。這時候正是日高三竿,照耀得莫愁湖水波粼粼,反映一片光芒,戈易靈的心頭卻難得有這樣的開朗和平和,一聲嬌叱,將平靜的莫愁湖,撇在身後。

  【第四章 有婿不才 險又失足】

  太原是汾水西岸的一個重鎮,是從雁門關算起,幾百里之內,人文風雨薈萃之地。

  在這樣大的地方,呵氣成雲,揮汗成雨。對於一個陌生人,是使人目不暇給的。

  戈易靈姑娘從金陵到太原,遙遠的路程,使她日趨成熟而老練了。她捨棄了那輛氣派十足的大馬車,留著那匹健蹄肥驃的坐騎,配上一副銀灰色的鞍韁,她為自己換上男裝,緊密排扣,撒花紮腿青布褲,薄底快靴,頭戴一頂露發遮陽,迎面上翻倒卷,當中插著一朵顫巍巍的白纓,坐在馬背上,自然有一分英挺與瀟灑,而引人注目。

  戈易靈進得城來,緩緩而行,縱覽著沿街熙攘的人群,一直來到城西,揀了一家乾淨的客店,交代過店小二溜馬、上料,自己歇在上房漱洗風塵,茗茶小憩。利用這段時間,心裡盤算著應走的步驟。

  店小二進來,垂手聽候吩咐。

  戈易靈要了四樣小菜,一壺燒酒,交代後送一碗羊肉湯泡饃。

  店小二剛要轉身離開,戈易靈叫住了他,取出兩錢重的一小錠銀子,放在桌上。

  「拿去吧。」

  店小二怔了一下,立即恭謹的一點頭。

  「客官離店時再算帳。」

  戈易靈擺擺手。

  「這是給你的。」

  店小二這時候朝後退了半步。

  「謝謝客官的賞,只是小店沒有這個規矩。」

  戈易靈笑笑說道:「二錢銀子,談不上什麼規矩不規矩,不要把事情看得那麼嚴重。再說,客人給的外賞,不收,那是不給客人面子。」

  店小二是個三十靠邊的人,剃著一個油光的葫蘆頭,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動,是個老江湖,而且還透著幾分精明。

  「小的無功不敢受祿。」

  戈易靈用指頭敲著桌沿,點著頭說道:「何至於!」

  店小二剛要伸手過來,但是,他的經驗告訴自己:兩錢銀子可以養家活口過一個月好日子,但是,也可以賣掉自己一條命。他縮住手,恭謹地說道:「客官請明言吩咐吧!」

  戈易靈站起來,踱到窗口,緩緩地說道:「我要打聽一個人。」

  「太原地方大,小的人頭不夠熟,恐怕不能如客官的意,但我可以盡力。」

  「很好。我要打聽劍出鬼愁鄭天壽。」

  店小二瞪大了兩隻眼睛,半晌才迸出一句。

  「是江湖人物?」

  戈易靈臉色一沉說道:「你是在裝糊塗!」

  「小的不敢。」

  「劍出鬼愁鄭天壽是叫得出字型大小響叮噹的人物,我只是打聽他的住址,用不著那麼神秘。」

  店小二笑了,從他那狡猾的笑容裡,可以看出他的老練。

  「客官!如果這位鄭爺是位叫得出字型大小的人物,小的應該知道他的來路。不瞞客官說,小的在小店將近十八年,本地的人物,也見過幾個。」

  店小二不卑不亢地答話,使得戈易靈愣住了。

  店小二一見戈易靈站在那裡沒有說話,知道是自己的話說得太沖了,像他這種察言觀色混飯吃的行業,是標準的神仙老虎狗,在頃刻之間可以將一張趾高氣揚的臉,縮成扁柿子。

  他立刻陪著笑臉說道:「客官要打聽的這位鄭爺,想必是位不願意在江湖上露面的高人,小的這就去打聽,回頭再給客官回話。」

  戈易靈沒有再理他,只是一揮手,店小二識趣地走開,他的眼光停留在那兩錢銀子上,可是,他不敢拿。

  「把銀子拿走。」

  「謝客官的賞。」

  店小二拿著銀子剛走到房門口。

  「回來。」

  「客官還有吩咐?」

  「太原府可有姓鄭的大戶人家?」

  「有!最近就有一家姓鄭的大戶,家裡正在走倒楣運,太原城裡茶樓酒館,大家都在談這件事。」

  「是什麼事讓大家這樣的談論他呢?」

  「女婿謀奪老丈人的財產。」

  戈易靈失望地笑了。

  「這樣的事也值得太原府大家來談論他嗎?看來想必是太原城內太平淡的日子過久了的關係。」

  「不!客官!那是不同的。」店小二似乎為這一點在分辯。「因為這家姓鄭的是一位大善人。」

  戈易靈「啊」了一聲,正待繼續聽下去,外面有人嚴厲地叫聲「小二」,店小二匆匆地說聲「對不住」就走了,連原先那小錠銀子,仍好端端的放在桌上,沒有帶走。

  戈易靈感覺到有一分異樣,不自覺地跟了出來。他剛一跨出房門,迎面站了一個人,青衣衣褲,紮板腰帶,打半截黑白相間的綁腿,長了幾根疏落的黃鬍鬚,濃眉大眼,透著剽悍。

  來人朝戈易靈上下一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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