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藍衫銀劍 | 上頁 下頁 |
一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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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個黃衣喇嘛立即緊煞身形,四個人向兩邊一分,緊挨著山門站定,但是他們的眼睛都冒著火樣的光芒,死盯著夏心寧。 只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黃衣喇嘛,黝黑矮胖,兩眼深凹,很有精神,而且步履沉穩,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有深厚功力的人。 這喇嘛來到山門之外,先向四周一打量,這時候來到塔爾寺朝拜的人還不多,山門外還顯得有一份冷清。他這樣四周一看之後,眼光又落到山門上面那塊橫匾上,輕輕地哼了一聲,然後目光停在夏心寧臉上,以極其流暢的漢語說道:「施主來到敝寺,露了這一手武功,究竟是何居心?請先說明,也好領教!」 夏心寧是一個知書達禮、溫文敦厚的君子,從來也不曉得惹事生非,這次為了要尋找塔爾寺以前那位老住持的徒弟,不得已要來無端挑釁,他明知道自己這個舉動是無禮的,但是,他不會強詞奪理,所以此時他被這個喇嘛嚴詞質問之下,不由地臉上一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喇嘛一見夏心寧如此模樣,當時便微微地露出一點冷笑,突然間,他雙手當胸一合十,高聲說道:「塔爾寺是佛家聖地,豈能如此任意侮辱。」 隨著他兩句話,夏心寧頓時感覺到有一股強勁的暗流,撞向他的前胸,身上藍衫,無風自動,震盪不已。 夏心寧也為之暗暗心驚,他雖然沒有在意這一招暗襲,但是,他由這一著上可以看出塔爾寺果然名不虛傳,今天這一趟還要小心留神才是。 對面的喇嘛這一招「大手印」,雖然不是十成功夫,但是在一合掌之間,他已經使出六七成勁道,夏心寧站在那裡紋風不動,這是了不得的功力。 霎時間,這喇嘛的臉色變了,他沉聲說道:「原來施主是一位中原高手,倒是失敬了。請問施主尊姓大名,到此究竟為了何事?塔爾寺與中原從不沾惹是非,施主此行如果是有心尋釁,無事生非,塔爾寺是不容許有人撒野的。」 這喇嘛不但漢語說得好,而且頗通文墨,說話不亢不卑,很是厲害。 夏心寧這時候已經橫下心來,便按照自己先前預定的計畫行事,他淡淡地一笑,帶著一分傲氣,朗聲說道:「大師父!你想錯了!我要是存心前來找麻煩,那不是現在這等不關痛癢的舉動,我要趁人多的時候,當著無數香客,毀去塔爾寺的八座白塔,讓你們臉上掛不下去,這才叫做尋釁。」 那喇嘛不動聲色問道:「然則施主今天來到塔爾寺,露這一手,又是居心何為?」 夏心寧笑道:「這不是很明顯麼?久聞塔爾寺的暗器馳名西北,所以我站在山門之前,先露一手,我們中原人叫這做『抛磚引玉』,我也好瞻仰塔爾寺的暗器,究竟高明到何種地步。」 那喇嘛忽然大笑說道:「我雖然沒有久住中原,卻也聽見中原人士常說一句話,說是『巧言令色』,施主今日此行,真意隱而不言,徒然巧言令色,算不得中原武林豪傑的氣派。」 但是,他說到此處,忽然又按捺那逐漸激昂的語氣,平穩地說道:「既然施主如此說,我們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請施主告知尊姓大名,塔爾寺雖居邊塞,也有清規,我們要以客禮接待施主。」 夏心寧此時才深深覺得這個喇嘛不凡,回想他在大漠之中,所看到的那幾個喇嘛,是那樣的粗鹵愚昧,簡直與眼前這個喇嘛無法相提並論。可見任何地方,都有良窳之不齊。 因為對方說得有禮,夏心寧便不能一味蠻橫,他便拱拱手說道:「在下夏心甯,只是中原武林的一個後進,既然承大師父以客禮相待,就有勞大師父接引。」 說著他便昂然向山門裡跨進來,對於山門兩側站的那些喇嘛,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對面那個喇嘛,一點也不驚異,倒是深深地打了個問訊,逕自轉過身去,走在前面引路,夏心寧隨在身後,一路走來。只見途中遇到許多黃衣喇嘛,紛紛合十讓路,對這位矮小的喇嘛,表示極為尊敬,同時,也對身後的夏心寧,露出詫異之色。 塔爾寺這個規模極大的喇嘛廟宇,裡面的建築與中原的廟宇相比,倒也不相上下,沒有多大差別,只是一般說來光線較暗,到處都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夏心寧真沒有想到外表是如此金碧輝煌壯觀的塔爾寺,裡面竟是這般晦暗。 來到正殿之後,夏心寧規規矩矩地焚香禮佛,兩旁立即樂聲大作,鐘鼓齊鳴。 夏心寧禮佛已畢,退出大殿,正要和那引路的喇嘛繼續前進,忽然從後面走過來兩個小喇嘛,來到這引路的喇嘛身邊,輕輕地說了幾句話,這幾句話都是說的藏語,夏心寧一個字也聽不懂,但是,他可以察顏觀色,他看到這位引路的喇嘛臉上的顏色當時一變,眼睛對夏心寧看了一下,便轉過身走向那小喇嘛嘰哩咕嚕說了幾句,便又引導夏心寧穿過一道極長的回廊,來到偏殿,兩人坐下。 夏心寧剛剛坐定,就聽到外邊雲板連響,緊接著鼓聲大振,似乎有一股緊張的氣氛,立即彌漫在塔爾寺。 夏心寧拱手問道:「請問大師父法號怎麼稱呼?」 那喇嘛說道:「劄沙拉尊者!」 夏心寧這才一驚,他對於喇嘛教的情形,也曾經事先打聽過。在喇嘛教中的喇嘛,必須要經過「格西」考試,苦習密宗經典,短則十數年,長則數十年,有所成就後,才能被晉升為法師或尊者,那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千中難選其一。難怪這位喇嘛武功不弱,談吐不俗,原來是位尊者。 當時夏心寧拱手說道:「失敬得很!」 劄沙拉尊者沒有理會,而且說話也沒有方才那樣禮貌了。他冷冷地說道:「夏施主!你知道我們喇嘛教有『十善』之律否?」 夏心寧搖搖頭說道:「在下孤陋寡聞,請尊者告知以啟茅塞。」 劄沙拉尊者仍然是那麼冷冷地說道:「十善之中的第四條是『不妄語』,所以喇嘛教中最忌謊言,對於說謊的人也最討厭。」 夏心寧這才發覺到這位劄沙拉尊者的態度言詞有異,他也不禁作色說道:「尊者言下之意何指?」 劄沙拉尊者突然站起身來說道:「夏施主!你究竟為何而來塔爾寺,請你休要說謊,自誤誤人。」 夏心甯也勃然站起身來說道:「尊者你說此話,殊失身份,以此待客之禮看來,塔爾寺不過爾爾。」 劄沙拉尊者冷笑一下,隨手拉開偏殿的另一端小門,從小門裡走出四個黃衣喇嘛,站在那裡望著夏心寧。 劄沙拉尊者大笑說道:「夏朋友!你看看他們是誰?」 他們是誰?夏心寧當他們一現身就已經看清楚了,這幾個喇嘛就是在大漠之中追趕杜景江老爺子的那幾個人,夏心寧已經明白他們的用意了,而且,從「夏施主」一變而為「夏朋友」,這已經由一個「出家人」,轉變到「江湖客」的口氣,目下的情況,已經不說自知。 夏心寧他心裡也早有打算的,他一點也不驚訝,倒是從容端詳了一下那四個喇嘛的面色之後,忽然仰起頭來,縱聲大笑,笑聲歷久不歇,就像一陣急起的浪潮,要掀掉這座偏殿的屋頂一樣。 劄沙拉尊者等他笑停了之後,才冷冷地說道:「我很懂得,你們中原人在『黔驢技窮』之餘,往往是『色厲內荏』,但不知你這樣大笑過後,還有什麼話說?」 夏心寧仍然是笑嘻嘻地說道:「劄沙拉尊者果然博學得很,對於漢文學更有獨到的心得,出口成章,倒真的愧煞我們這些祖居中原的人了!但是,你忘了我們中原人還有一句常說的話,說是『欲蓋彌彰』……」 劄沙拉尊者沉色說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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