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藍衫銀劍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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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行,倒是沒有意外的耽擱,他橫斷了安徽中部,到達了天柱山麓的野人寨小鎮上。 夏心寧雖然沒有到過天柱山,可是他從數百里以外,便看到那高聳入雲的山峰,知道攀登此山不是一件易事,所以,他在野人寨休歇了一天,打聽了飛來峰的位置,問明入山之徑,第二天一早,他便攜帶了乾糧,迎著晨曦,步行登山。 天柱山上,景致奇佳,有矯健多姿的古松,有百態維肖的怪石,有雲海,有流泉,有玲瓏曲折、滿掛石乳的石洞,有懸崖峭壁、觸目心驚的險路……人山愈深,風景愈佳;風景愈佳,路途也就愈險。 夏心寧從早上入山,一路不曾稍息,仗著自己一身精絕的輕功,穿崖越嶺,履險如夷,一直走到日正當中,他才坐在一塊石頭上,吃了一頓乾糧,舀飲了幾口泉水,準備再向上攀登。 他此時已經深入飛來峰,仰望絕峰不遠,山中氣候,涼爽如秋,絲毫沒有炎夏的悶熱,令人舒適已極。夏心甯坐在石上,眼望著山中變幻莫測的飛雲,看著腳下群山起伏,迷迷濛濛,似幻似真,為他生平所僅見,他一時坐在那裡,竟然貪戀地不想起來。他估計今天無論能否找到自己所要找的人,都已經無法下山,於是他索性不慌不忙,躺靠在石上,盡情地休憩一回。 正當他躺在那裡,心中的意念隨著那頭上的白雲,變幻無常的時候,忽然,一陣笛聲,悠悠然而起。 夏心寧當時為之一振,立即一個翻身,挺坐起來。 果然,是一種極其悅耳的笛聲,悠悠揚揚地傳過來。尤其是在山中,一聲笛聲,回音百起,更有一種奇妙的韻味。 夏心甯自幼隨外公生長在九疑山,除了學習武功文事,他更精通五音六律,此時他凝神一聽,笛子所吹奏的,竟然是他所不能辯的曲調。調門極短,反復吹來,就是那麼幾句,但是,在這幾句當中,叫人聽來不覺得單調,而且異常悅耳。 夏心寧心裡一動,暗自忖道:「如此深山,哪來如此深通音律的高人?難道就是我要找的人麼?」 他意念如此一動,立即站起身來,循著笛聲,向前找去。山中回音太多,一時難辯笛音來源,夏心寧幾次冒險越過幾處險煞人的斷崖,不但是沒有找到笛聲來源,反而覺得那笛音忽前忽後,忽左忽右,聽得他無所適從。 夏心寧不覺為之大驚,他這才知道吹笛之人,已經把自己的功力糅和到笛聲中去,使聽的人能分心亂神。他哪裡還敢隨便?立即站在那裡,澄清雜念,收斂心神,果然,他這才辯認出真正笛音的來源,是來自他所站的一個懸崖之下。 夏心寧正要設法準備從懸崖上面繞下去,突然,笛聲戛然而止,原有的一片回聲,頓時也就變得群山寂寂。 笛聲剛剛停止不久,忽然一聲長歎,仿佛是有千重憂愁,萬種怨憤,都由這一聲長歎裡發洩出來。接著笛聲又起,這回卻是其聲嗚嗚然,不勝淒涼悲愴。 笛音適宜高吭,可是此刻的笛聲,一如月夜洞簫,使聽者幾乎不能自己。 夏心寧站在懸崖之上,他知道崖下的人一定是借著笛音,發洩自己內心的苦悶,此時下去,打斷笛音,是為不適宜的事,所以,他靜靜地站在崖上等候。 約莫過了一盞熱茶光景,崖下的笛音又是戛然而止,接著又是一聲長歎,有人沉聲說道:「隨我數十年,如今你且先我而去吧!」 夏心寧一聽當時一怔,聽到他說話口氣,他分明跟另外一個人在說話?難道崖下還有別人麼? 他正如此懷疑不解,忽然又聽到崖下的人說道:「再見吧!」 言猶未了,只聽一陣破碎之聲,響自崖底。夏心寧這才恍然大悟,不覺脫口「哎呀」一聲,驚呼出口。 夏心寧這一聲脫口驚呼,知道自己露了行跡,本來他也沒有隱藏的打算,此刻他索性趁機下去看看崖下是不是他所要拜訪的人。 就在這時候,突然崖下一聲斷喝如雷:「是誰?」 夏心寧一面攀崖翻身,小心下落,一面應聲答道:「武林末學後進夏心寧,特來拜見老前輩!」 人在說著話,他已經慢慢地落到懸崖之下一塊突出的岩石之上,向裡看去,果然前面是一個很寬敞的石洞,就在洞口不遠,盤足趺坐著一個老人,滿頭灰白頭髮,滿臉蒼白虯須,瞪著一雙環眼,進射著令人心怕的精光,一身黑色長袍,已經破爛不堪,面前灑落一片碎玉,正是夏心寧所揣測的,方才他吹奏的一根玉笛,已經被他砸得粉碎。 夏心寧一看到這位怪老人,心裡不由地微微一愕,心裡閃電一轉:「他就是外公要我所拜訪的人麼?為何他的長相是這樣的兇惡?」 本來靈叟費南翁叫夏心寧到天柱山飛來峰來找一個高人,名叫冷三公,只是如此而已。冷三公是何許人?是什麼樣子?跟靈叟有怎樣的關係?費南翁一句也沒有交代,所以,夏心寧一見到這位滿臉髭須的怪老人,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起。 就在他如此一怔的瞬間,那怪老人突然單手一揮,一股勁道強烈無比地直湧過來,口中連聲叱道:「滾!滾!滾!」 夏心寧意外地大吃一驚,趕緊將身子向岩石上一伏,正好抑住腳邊一塊凸出的石頭,差一點就被這樣一拂推到崖下去。崖下正是萬丈深淵,掉下去自是只有粉身碎骨的份兒。 夏心寧雖然抑住了石頭,沒有被推掉下去,但是,人被那強烈絕倫的勁道一激,只覺得渾身乏力,心頭熱血沸騰,眼前直冒金星,當時幾乎說不出話來。老實說,此時如果那個怪老人再有一掌,任憑夏心寧如何抱住石頭,也要被他震飛崖下。 夏心寧伏在地上,緊抱著石頭,喘息了半晌,心裡感到無限的驚詫:「我在九疑山隨外公苦練十八年。目前功力雖然不足以報仇雪恨,但是,等閒人一掌之力,休想動我分毫。這個怪老人只是如此一拂,揮來一股劈空力道,我便如此血液沸騰,半晌氣不能平,這個怪老人是何等功力?」 可是,他剛一想到這裡,又止不住一陣被傷害後的憤怒:「我與你無仇無怨,為何見面不說二話便下此毒手?天下豈有此理?任憑你武功高到何種地步,也不能蠻橫不講道理!」 一股無名火起,使他霍然抬起頭來,正準備厲聲叱喝,要對方還以公道。只見怪老人那一對環眼已經不似方才那樣凶芒迸射,只是盯在夏心寧身上,忽然開口問道:「那小子!你是來做什麼的!」 夏心寧一聽,心裡想道:「這句話你到現在才問,方才我若被你一掌推下深淵,此刻你去問誰?」 夏心寧如此一頓沒有回答,那怪老人立即不耐,厲聲叱道:「老夫問你的話你聽到沒有?」 他如此一喝,就像是一聲炸雷,震得夏心寧耳朵裡嗡嗡直響。夏心寧放開石頭,站起身來,從容地答道:「我是來到天柱山飛來峰,尋找冷三公的!」 那怪老人當時仿佛一震,兩隻環眼又瞪得像銅鈴,望著夏心寧說道:「你認識冷三公?」 夏心寧搖搖頭道:「不認識。」 那怪老人頓時臉上現出奇怪的表情,似乎很有興趣地問道:「你既然不認識冷三公,你來找他做什麼?」 夏心寧照老實話說道:「我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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