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劍雙飛 | 上頁 下頁


  五十年前,中原四傑都是名震武林、譽滿江湖的人物,五十年後今天的重聚,大家非但沒有歡樂,反而都是心事重重,憂愁陣陣。

  飛叉銀龍歎了一口氣說道:「十數年前,我就曾經聽說,有人拿著我昔日的銀叉令,橫行霸道。等我追查時,又是煙消雲散,毫無消息,想到我們都是退出武林的人,能忍之時,自然是容忍為安。可是數十年後的今天,銀叉令再現江湖……」

  火神雷奔接著說道:「這件事我早就料到,決不是單找虞鑒一個人的麻煩,誰不知當年中原四大高手是行動一致的人物,只不過因為老樵隱歸山林不知去向,老游和我雷火神又當飄游四海,行蹤不定,要找麻煩自然只有先找你根深蒂固的銀龍堡。」

  雪峰樵隱把手按住酒杯,沉聲問道:「你們的打算?」

  雷火神哈了一聲說道:「誰也不知道瑤池是在何處,要拼命,或者是要投降,地方都找不著,還有什麼對策可施?」

  雪峰樵隱點點頭說道:「當前的急務,便是要找清楚,這位瓊林夫人是何許人?居住何處。既然你們都沒有意見,可容我老樵代作主張麼?」

  飛叉銀龍笑道:「五十年前樵隱杜蜀山便是中原四傑的智囊,五十年後自當亦複如是。」

  雪峰樵隱笑了一笑,但立即又收斂住笑容,認真地說道:「雷火神為了怕我不來,放火燒掉我的樵廬,我對你小有懲罰,罰你跑一趟苗疆,領略一下毒瘴遍佈的蠻荒情調。」

  火神沒有等到雪峰樵隱說完,便叫起來說道:「老樵!你不能如此懲罰我……」

  雪峰樵隱笑了一笑,接著說道:「這位瓊林夫人決不是單獨與我們中原幾個人有意過不去,而是別有用心。老雷在苗疆有舊友,看看他們也否受到如此困擾?」

  飛叉銀龍哦了一聲點點頭說道:「說的是極,如此說來我和老遊將往何處?」

  雪峰樵隱說道:「中原各大門派,以少林武當為首,你們兩位分頭去看看這兩大門派,有何動靜?」

  雷火神又叫道:「老樵!你自己呢?你不能偷閒置身事外呀!」

  雪峰樵隱笑道:「我本想置身事外,但是,躲不過你雷火神的一把火燒,現在只好找一件輕鬆點的事,也來應應景兒。」

  說到此處,雪峰樵隱又正色說道:「今年的九九重陽,無論我們此行的結果如何,都要趕到銀龍堡相聚。因為那位瓊林夫人的限期,是在年底。」

  燭光之下,四個蒼須白髮的老人,四隻執杯的手,湊在一起,又燃起了五十年前的豪情,恢復了五十年的壯志。

  蜀道難,難如上青天,其實何止入蜀的山道是崎嶇坎坷,就是水道入蜀,也是驚險難行。長江三峽,聞名於世,那正是入蜀水道的必經之地。但看那水聲如雷,浪頭似雪,兩旁峭壁天生,懸岩自成,人到此處,不僅是感覺到形勢的險與奇,更感到自己的渺小與造物者的偉大。

  七月,江風拂面,暑氣全消,在未進巫峽之前,有一艘小舟,停泊在江邊。船頭上坐著一個白髮銀須的老人和一位英氣挺拔的年青後生。他們正面對那滾滾江流,仰望著那「山高遲見」的秋月,茗茶而談,飄逸有如出世神仙。

  這一老一少,正是雪峰樵隱杜蜀山和他的門人秦淩筠。

  少時,月出於東山之上,晴空萬里,湛藍可愛,月光如洗,將江上山上,都塗抹上一片水銀色。

  雪峰樵隱不覺站立起來,擊掌歎道:「數十年後舊地重遊,江山如舊,月色依然……」

  他又轉向秦淩筠說道:「筠兒,世人都道三峽險,漁夫卻步,舟子膽寒,但是又有誰知道三峽的月色是這樣的美?造物者持平公正,有三峽形勢的險,才有這等妙絕人寰的美景。

  所謂:不是一番寒澈骨,焉得梅花撲鼻香?所以,人對於艱難與危險,不要畏懼,因為經過一番艱難危險,才能有成功的希望。世間事,講透了都是一樣,都能融洽貫通,這才是世事洞明皆學問……」

  雪峰樵隱即景生感,借機教訓徒兒,秦淩筠正在唯唯應是之際,忽然一陣哈哈大笑的聲音,沖天而起,在那如雷的流水聲中,脫穎而出,震得兩邊石壁,回聲如雷,歷久不歇。

  就在這一陣笑聲中,突然,上流遠遠一葉小舟,順流而下,來勢疾如飛矢。

  有人持篙立在船頭,只見他左點右撥,輕巧自如,在那些險惡渦流灘頭岩石之中,從容而過。

  轉眼相離不遠,船上的人揚聲大叫說道:「你這個老樵夫,真是假裝斯文,俗不可耐,跑到我這裡擺起一臉道學面孔,你也不怕玷污了我這如畫的江山,清秋明月麼?」

  雪峰樵隱低聲笑向秦淩筠說道:「筠兒!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他就是三峽之神江上漁翁蔡一伍。」

  轉而他仰起頭來,昂聲說道:「蔡大哥!來此已經三日,奈何不見漁蹤。我還以為你這個三峽之神已經歸了位了。」

  說著話,對面那只小舟,已經飄到旁邊,長篙一摔,立即跨過來一位竹笠蓑衣,長眉似雪,面如渥丹,笑呵呵的老漁人。左手提著一個竹簍,右手一把抓住雪峰樵隱,聲如銅鐘般地說道:「老樵子!聽說你已經隱居山林,今日怎麼有閒情跑到我老漁這裡來,談論這江上的月色?」

  雪峰樵隱先笑了一笑,對秦淩筠說道:「筠兒!上前見過蔡師伯。」

  秦淩筠還沒有上前,便被江上漁翁一把抓住,呵呵地笑道:「別聽你師父拉近乎,我老漁算的是哪門子師伯?」

  雪峰樵隱笑道:「漁樵耕讀,漁翁總是在樵夫之前,叫你一聲師伯,也是理所當然。看來你老漁是怕送見面禮,是麼?」

  說得兩老都撫掌大笑起來,江上漁翁對秦淩筠看了一會,贊道:「老樵子!你好眼力,有這麼一個好徒兒,你這一生了無憾事了。不像我老漁,到如今除了這只漁船,我還是形單影隻,一個孤老頭子。」

  雪峰樵隱見他一時動了真情感觸,連忙拿話岔開說道:「老漁!記得數十年前,巫峽之旁,只要是月明之夜,你一定會泊舟此地,笑傲風月,為何我這次來等了三天,都不見你的人影?」

  江上漁翁翻了一下怪眼睛,點點頭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先坐下來,暢飲幾杯,然後我長話短說,告訴你最近三峽裡面出了一件怪事。」

  說著話,打開左手的竹簍子,拿出裡面的酒菜,擺在船頭,朗聲說道:「當我發現你來到此地,我就準備了酒菜,老友重逢,沒有酒,何以暢敘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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