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絕柳鳴蟬 | 上頁 下頁 |
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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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姑娘劍光微微一顫,問道:「是那兩件心事?」 柳湘說道:「第一件事,我和姑娘一樣,滿門被殺,不知仇人何處,血仇未報,遺恨終生。第二件事,半幅天罡劍圖,為我引起,明年八月中秋之夜在金山之會,我不能親自與會,了結這一個劍圖的糾紛,也是憾事。」 蟬姑娘聽完了柳湘的話,木然地站在那裡,半晌沒有動。霍然一收長劍,決然地說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能捨命成全我報仇心願,我也不忍令你血仇冤沉海底。今天我要你一句話,你能否答應,在你得報親仇之後,前來成全我的心願?……」 柳湘聞言一震,頓時搶著說道:「蟬姑娘如能信過在下,明年八月中秋之前,在下要遍訪三江五湖關內塞外,尋找仇人,只要血仇一報,人子之心已盡,柳湘這條命,任憑蟬姑娘處置。」 蟬姑娘喃喃地自語,說道:「明年八月中秋,金山之會,還有幾個月的時日。爹娘啊!女兒要請您們在天之靈寬恕,我不忍令別人也是含恨九泉啊!」 說著話,兩顆眼淚淒然下落。 柳湘站在那裡也是半晌無語,默然不作一聲。突然,蟬姑娘一抬螓首,咬牙說道:「好吧!明年八月中秋之夜,我要到金山寺前來赴會,但望你不要悔食前言。」 柳湘凜然嗔目說道:「在下不才,斷不致卑劣到如此地步。姑娘請便!」 蟬姑娘一攜呆在一旁半天瞠然不知所以的袁姑娘,正要騰身而去。 柳湘忽然脫口叫道:「蟬姑娘!」 程秋蟬立即一頓而停,訝然回頭問道:「還有什麼事沒有說清楚麼?」 柳湘肅然於色,拱手問道:「請問姑娘,神偷無二前輩近況如何?是否會隨姑娘深入南嶽?特別是嗓音是否復原?」 柳湘突然間提出了神偷無二,蟬姑娘頓時想起毫無訊息的神偷無二和侯氏兄弟。忍不住輕輕地「啊呀」一聲,宛如萬丈懸岩失足,心神都為失措。 因為方才這一陣突然的變化,使得自己只顧報仇雪恨,倒把尋找神偷無二的事,給忘記了。如今「靈果」連樹都被枯叟一掌暗器劈得枝葉無存,仇人亦已經尋得,唯獨神偷無二依然蹤跡不見,設有好歹,日後如何好見師尊? 姑娘人一著急,根本沒有顧得柳湘問話,一扯袁姑娘的手,急切地叫道:「妹妹!我們走!」 這「走」字剛一出口,人像穿雲嬌燕,只在空中一掠,便直朝山下落去,轉眼兩個起落,早就隱於迷瀠的山霧之中,蹤影杳然。 柳湘站立在那裡,人都驚得呆了。他驚的是:如何一提起神偷無二,姑娘便如此灼急?尤其令柳湘驚詫不置的,自從金陵雞鳴寺與蟬姑娘別後,也不過才兩月光景,在這兩月當中,蟬姑娘的功力竟進展到如此令人咋舌的程度。就憑方才臨去之際,那一手騰身下掠的輕功,分明是已經到了精絕之境,自己與之相差太遠,令人不可思議。 迎風而立,感慨萬千,想到自己一身系全家之血仇未報,還關係著一個派別的糾紛,設若方才蟬姑娘果真的一劍貫胸,自己縱死九泉,也難瞑目。 想到這裡,柳湘也止不住愴然落淚,失神良久。 忽然身後一聲長歎,說道:「老賢侄險險遺憾終生,此刻尚未覺悟麼?」 柳湘聞聲急轉身形,一見江南田舍翁飄然站在面前。愕然而驚,說道:「大師伯何時來到南嶽?」 江南田舍翁喟歎說道:「賢侄離開九華之日,老朽就算定你要趕來南嶽。」 柳湘瞠然而視,心裡暗自忖道:「我來南嶽只是臨時的決定,在紫蓋峰下碰見程秋蟬姑娘更是意外之事,大師伯何以就認定我要前來南嶽?」 江南田舍翁說道:「這事說來也無甚稀奇之處,賢侄離開九華之日,主要追蹤神偷無二,以明瞭你的身世家仇,不過知道神偷無二嗓音是暗啞的,即使你追到四川,又待如何?……」 柳湘搖頭說道:「大師伯竟可以斷定小侄會來南嶽?」 江南田舍翁這才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南嶽紫蓋峰下的『靈果』突然又傳說於江湖,賢侄能聞訊趕來南嶽,老朽豈能不曉?」 柳湘廢然而歎,說道:「如今這靈果已經遭人毀去,神偷無二嗓音複元無望,侄兒的家仇,只怕要從此永沉海底了。」 江南田舍翁說道:「你自知自己一身系全家血仇,天罡劍圖也是因你而起,竟敢輕生重死,於理難恕。設若程姑娘當時一劍貫胸之後,你將何顏以對父母在天之靈,太極門待你不薄,天罡劍圖沒有結局,你死後也為人唾駡無休。」 江南田舍翁說到最後,聲色俱厲,幾乎是雪白發須俱張。柳湘默默不作一言,心知大師伯對於方才情形:已經看到,是以無一言以辯。 江南田舍翁頓了一頓,又接著緩聲說道:「你能推已友人之心,尚不無可取之處。如今事過境遷,毋庸再論,到明年八月中秋還有數月時光,武林一諾千金,更遑論後悔。在這一段日期,你要有所打算。」 柳湘此時才覺得心裡有些茫然,自己自從拜別恩師離開九華,數年於茲,朝夕追尋仇人,至今毫無訊息。在這短短幾個月當中豈能發出奇跡?萬一在明年八月中秋之前,仍舊是杳無音信,自己又當如何?而且即日離開衡山之後,一時何去何從,越發是茫然無措。 但是,柳湘畢竟是個聰明人,當時立即想道:「如今之事,先探明仇家是誰為最要緊!此事舍了神偷無二,別無途徑。」 想罷便向江南田舍翁說道:「侄兒擬先找神偷無二,他對侄兒家仇吞吐之際,似乎甚為瞭解,只要仇家一明,侄兒便捨命報仇為第一要務!」 江南田舍翁點頭說道:「說得是,賢侄你邊找神偷無二,邊向玄天觀跑一趟。見到玄天觀掌門人,說明天罡劍圖之事,武當派內部已起紛爭,玄天觀若再不知劍圖下落,便越落的錯綜複雜了。老朽說不得也要跑跑各地,若有新事發現,對賢侄來日金山之會,也不無小補。」 柳湘也覺為日無多,如果在這幾個月之內,尋找不到仇家,明年中秋金山之會,履踐蟬姑娘之約,果真讓自己一家血海深仇,永無洗雪之日麼? 柳湘當初挺身而出,願以一已生命,成全蟬姑娘孝思,完全是激于一時的義憤,同時也檬然地覺得蟬姑娘一家死在父親之手,未免過於殘酷,不顧一切挺身而出。事後想起又何嘗沒有一陣寒意?如今,江南田舍翁如此為自己設想周到,越發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 當下一躬到地,愧意無限地說道:「大師伯為小侄之事,奔波江湖,終生銘感!小侄就此拜別大師伯,遍訪江湖,追尋神偷無二,來年中秋,在金山寺內,再聆大師伯教言。」 江南田舍翁點頭說道:「賢侄對於太極門武功,已在九華頗有進益,降龍十八掌更是傲視武林,武功一項,已經了得,只是戒露鋒芒,切忌殺孽!武林之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柳湘凜然應是。 江南田舍翁道:「去吧!但願你遇事吉祥,來年再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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