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絕柳鳴蟬 | 上頁 下頁 |
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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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湘緩緩地回過頭來,微微地一絲冷笑,慢條斯理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姓柳?」 矮個子也是冷然一笑,說道:「你在破廟裡裝神弄鬼,驚動周圍百里內的人,我們莊主知道是江湖人在弄鬼,但不知道究竟為了何事出此下策?深夜暗探兩次,看了你這付尊容,才知道是你這個在青草塥暗殺洪士來全家及明秋聲的不義之徒,我怎麼不知道你姓柳?」 柳湘沉吟了一會,問道:「你們莊主……」 矮個子接口說道:「我們莊主接連兩夜,看到你在按圖練劍,才知道你裝神弄鬼是怕有人來煩擾你。像你這種人,要是練成一流劍法,終將是武林之禍,所以我們莊主才攜帶靈猴,夜奪秘圖。」 柳湘冷笑接著說道:「奪圖不成,才說動青草塥老梅樹街的居民,前來放火,又派你們兩人趁火打劫?我不知道你們莊主是何等人,竟會如此卑劣可恥?」 矮個子搖搖頭說道:「尊駕的行為也不高明,處處濫殺無辜!」 柳湘知道跟他解說無用,淡然冷笑一聲,緊跟著再問道:「你們莊主何人?」 矮個子冷笑道:「你別急!我自然會告訴你,我老大死于你的偷襲,這筆賬不算也得算。即使你不敢上門找你那份劍圖,你也難逃出潛江境內,說到這裡,你該知道了吧!潛江除了八卦手書全書莊主,誰會有這份力量。」 柳湘一聽潛江八卦手書全這個名號,覺得陌生得很,想來只是一個地頭蛇而已,啞然失笑說道:「尊駕要算帳,任憑尊便,此時此地亦未嘗不可。」 矮個子卻認真地搖搖頭說道:「方才你那一掌,究竟如何能忽然反扣我的腕脈,至今我不明白,不過論武功,姓柳的,你難逃二爺鞭下。只是莊主追索劍圖至急,你還是到莊裡去見莊主為佳。倘使我在這裡一鞭將你擊斃,你又把劍圖毀掉,到時不好向莊主交待。」 彎腰從地上背起高個子屍首,望著柳湘說道:「你不要想逃跑,潛江一帶已經是天羅地網,你要有本事逃出這個勢力範圍,你就有本事奪回你那另一半劍圖。」 矮個子點點頭又道:「至於我老大這筆賬,等你到莊上再算。」 說著話,點足躬身一躍,起落之間,竟在兩丈之外,雖然身上背著一個屍體,卻仍是那麼飄逸,柳湘站在那裡也不禁為之駭然,此人輕功如此精湛,所說果真不謬。設若方才不是一招降龍十八掌絕招反敗為勝,只怕真的難逃鞭下。此人不過是潛江八卦手書全的一名手下,竟有如此功力,則書全本人功力不問可知了。柳湘凝望著方才矮個子逸去的方向,半晌拿不定主意。 此時,破廟前進大殿已成灰燼,後進堂屋也是火焰漸弱,一場大火逐漸歸於煙消火寂。圍住破廟的人,似有所獲也似有所失的逐漸散去。柳湘此時是感慨多於悲憤,明秋聲之死,自己有口難辯,但願早日尋得仇人,使事情真相大白。 想到尋找仇人,柳湘自然想起奪走半幅劍圖的潛江八卦手書全,天罡劍不能練成,報仇之舉,何日可期?想到激動處,一聲長嘯,展臂騰身,朝著方才矮個子消失的方向,疾奔而去。 一路不停疾馳,一口氣奔了七八裡路程。沿途絕少人家,偶有一兩處燈火,也都是一些村房草舍,絕不是潛江八卦手書全所居住的地方。 夜半月升,涼風習習,白天的炎熱溽暑,已經化作冷露清涼。但是,柳湘一路奔來,卻是熱汗滿身。柳湘四顧無人,解開上衣鈕扣,坐在路旁田埂上,準備休息一會兒再走。 忽然身後一陣輕微的草響,柳湘頓時挺身而起,一個急旋,錯步避開正面,向前看去,只見一位荷鋤老農,正撥著路邊的草,從田埂上走過來。迭次紫銅指套的偷襲,使柳湘隨時都警覺自己生命處在危機之中,所以稍一響聲,立即蓄勢以待。 荷鋤的老農走到路旁,對柳湘視若無睹,擦身而過。柳湘忍不住上前一步說道:「老伯伯!此去書家莊怎麼走法?」 老農回頭一顧,在昏黃的月色之下,但見他雞皮鶴髮,頦下白須稀疏,正眯著一雙眼睛,向柳湘上下打量了半晌。才顫抖著嗓子說道:「年輕人!要去書家莊夜晚可不能去,別說書家莊的人,就是那幾隻猴子,也就夠難纏的,一個不小心,可就要落得皮破血流。」 柳湘多少心裡有些不耐煩,接著說道:「我只要知道,到書家莊怎麼走法?」 老農呵呵說道:「是的!是的!年輕人都是這麼性急。你要去就沿著大路向前,再走七八裡,看到一個小山顛,書家莊就在那兒了。」 老農指指點點,又笑著說道:「你要是準備去打架,夜裡還是多休息一會,到時才有精神。」 說著荷著鋤頭,滿嘴咕嚕地走開去。柳湘目送這個老農走遠了,心裡也想著老農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此去書家莊,少不了要有一場硬拚苦鬥。自己單身一人,已經極難討得了好,不如多休息休息,在光天化日之下前去,也可以減少他們使用詭詐的機會。 柳湘四顧四下無人,卻不敢冒然打盹,怕的是紫銅指套趁自己休息時下手。掩身起伏,沿著田埂上一座草寮,這才松了一口氣,攛進草寮,盤坐調息一會,才靠著草堆酣然入睡。 一覺醒來,已經是陽光透射,麗日東升。柳湘一個翻身而起,睜開眼睛一看,草寮門口擺著兩張荷葉,荷葉上面擺著十幾個饅頭,還有一大堆鹵牛肉。十幾個饅頭還冒著絲絲熱氣,分明是剛剛出籠不久。 這兩堆食物,引起柳湘食欲大振,睡涎頓生。自從在老梅街下破廟裡被圍時開始,一直到現在,整整一整天一整夜,滴水未沾,粒米未進,饑火早就在腹裡焚燒,這會突然看見這一堆熱騰騰,香噴噴的饅頭牛肉,如何不叫人睡涎欲滴?走出草寮四下一看,田裡沒有一個農人,這堆食物是來自何處? 「倉廩實而後知禮義,衣食足而後知榮辱」,人在饑火中燒的時候,那裡還記得「非禮勿取」的話,柳湘等了一會,依然四下無人來往,心裡想道:「我只吃一兩個饅頭墊墊肚子吧?等人來時,我再還錢給他。」 心裡一給自己找到理由,便伸手拿了兩個饅頭。人在饑餓中,咽喉都顯得特別潤滑,兩個饅頭兩三口就吃光了。一經吃滑了嘴,那裡還能停得住?不知不覺一堆饅頭外帶一堆鹵牛肉吃得淨光。 當柳湘吃飽了以後,覺得不告而取,於心不安。伸手到懷裡去取銀子,可把柳湘嚇得呆了,手伸在懷裡,半晌拿不出來。 原來藏衣胸前的半幅內衣天罡劍圖,不知去向。這一個突然的變化,使得柳湘一時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低頭思索了半天,頓有所悟,自語說道:「昨夜在田埂上遇見的一個荷鋤的老農,形跡古怪,說話閃爍其詞。而且,一度擦身而過,除了此人,再沒有失去半幅劍圖的機會。」 想到此處不由心裡一急,忽然感到一陣頭暈,五腑六髒發脹,血脈加速流動,骨節咯咯作響,柳湘站在那裡簡直是驚惶不知所以,心裡明白,一定是饅頭牛肉出了毛病。忍不住流下兩行清淚,想不到糊糊塗塗把性命丟在這裡。恨聲長嘯,嘯聲未了,陡然一陣渾身震動,再也把持不住,一個翻身,倒在地上。 又是朝陽乍起,旭日東昇,金色的陽光,為大地披上燦爛無比的外裝。田野間,冷露未幹,潮氣襲人,一股清新蓬勃的氣息,給人以新生和希望的感覺。 田埂上,草寮裡,柳湘一直在酣甜無比的熟睡。在他青白的臉上,一會兒蒼白如紙,一會兒紅暈似火,渾身汗出如沈,衣衫濕透。柳湘仍然是毫無所覺,氣息均勻的睡在那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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