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絕柳鳴蟬 | 上頁 下頁
四〇


  辣手觀音話還沒有說完,雙帆無影女早在一旁不耐,霍然起身,疾出一掌照準辣手觀音左肩拍去,口中喝道:「巧言令色,可惡已極!給我站過去。」

  雙帆無影女出掌快如閃電,辣手觀音右肩還在疼痛,那裡還躲閃,只有急切間塌左肩,頓步後退。饒是如此,仍然吃雙帆無影女掌風掃及,一個踉蹌,摔在一邊。

  東沙怪儒站在一旁沒有出手相攔,只是冷冷地看了雙帆無影女一眼,說道:「我老人家已經許久歲月不曾出過東沙,對江湖上一切情形稍有隔閡是間或有之。三龍幫果如這位姑娘所言,我老人家自然也不屑與敗類為伍,自然有我的主張。只是……」

  東沙怪儒右手摺扇一指雙帆無影女,說道:「這位姑娘武功不弱,想是得過高人傳授,我老人家睽別江湖已久,想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問老朽不堪,願趁此機會與姑娘印證幾招。」

  雙帆無影女微笑上前兩步,正待開口說話,飛燕雙環伸手輕輕一扯劉姑娘,越身上前說道:「老前輩既然不明了三龍幫情形,但請老前輩到太湖去留意觀察,相信三龍幫一切,難逃老前輩明察秋毫。至於我這位禾妹妹,那是這位胡幫主蓄意挑撥,並無干犯老前輩之意。」

  東沙怪儒聞言呵呵一笑,說道:「那與胡幫主無關,我老人家只不過要看看這位姑娘功力究竟。這位是……劉姑娘!東沙怪儒的怪,就怪在說話言出法隨。說過印證幾招,就毫無折扣可言。劉姑娘看掌!」

  話出身動,右手摺扇一交左手,順勢右手一探,逕取雙帆無影女左臂「曲池」。

  東沙怪儒出手之快,還在其次,只是他身法之靈活,直似夜梟投林,翩然形動,霍然風生,只是一閃之間,就從五尺外的地方,移近姑娘襲來。

  雙帆無影女也是藝高人膽大,一覷得近處,左臂不收反進,閃電一翻手腕,疾抓東沙怪儒「脈門」。右手疾出,同時,駢指直點「肩井」。

  這兩招用得大膽而又準確,距離、時間,都不能差之毫釐。

  東沙怪儒也止不住心裡一驚,頓時呵呵笑道:「果然不錯!」

  人在說話同時,左右兩手遽然一收一張,一下和雙帆無影女玉掌接個正著。回掌一接,誰也不敢撤回。高手過招,只要一著之失,就能導致喪失生命。所以,當東沙怪儒和雙帆無影女雙掌一接,雙方立即較上功力。

  雙帆無影女為人機靈無比,手掌一接,發覺對方手心有一股微熱,警覺頓生,猛然一提丹田真氣,沉步拿樁,並逼使自己體內一股少女純真之氣,導向雙臂,凝神抵住。

  雙方這一較上真力,約莫過了一盞熱茶時間,東沙怪儒究竟是功力較姑娘深厚一籌,而且初次遠離東沙,就遇如此一個年青的少女,而有如此驚人功力,警覺自然而生,也是提足功力,凝神以對。如此時間一長,劉姑娘就慢慢感到有些真力不繼,玉頰漸漸透紅。

  飛燕雙環站在一旁不由心裡暗暗灼急,自己又不敢輕易出手相助。一則怕自己功力不夠,消不了東沙怪儒的掌力,反而使他趁機傷了雙帆無影女。一則怕自己出手過早,使雙帆無影女臉上難堪,正在左右為難之際,突然廳外一聲斷喝:「放手!」

  人隨聲到,大廳上只覺得人影一晃,一陣旋風掠地,東沙怪儒和雙帆無影女兩人都趁勢一撤掌,霍地一分。大家定睛看時,只見夏逸峰氣度昂然,立在兩人之中。

  雙帆無影女和飛燕雙環兩人同聲叫道:「夏弟弟!」

  夏逸峰回頭應道:「兩位姐姐請稍待,待小弟會會這位高人。」

  飛燕雙環搶上前一步,一手拉住雙帆無影女,一手拉住夏逸峰說道:「夏弟弟!這位是聞名武林的東沙怪儒老前輩,只是受了三龍幫的欺騙,應邀前往太湖。姐姐已經把三龍幫的真相約略說明,東沙怪儒老前輩為明理達義之前輩,到了太湖自有分曉,方才與禾妹妹較上功力,只是印證武學,別無他意,我們就此回去吧!」

  夏逸峰出道江湖才多久?根本就沒有聽過東沙怪儒的名號。不過一聽飛燕雙環如此說出,料定其中必有道理,便緩下語氣說道:「既然東沙怪儒為武林前輩,就請原諒我夏逸峰方才的放肆,老前輩武林高人是非黑白定然分得清楚,能明察秋毫之末,晚輩不再多言饒舌。」

  旋又轉過臉來向坐在一旁呆了半天的辣手觀音說道:「好漢做事好漢當,當初魚皮令之事,系由夏逸峰而起,胡幫主竟敢假他人之手,挑釁筏幫。夏逸峰難以置身事外,今日特來,但求胡幫主一諾,雙方相安無事,胡幫主若有任何需求,夏逸峰一身在此,但請劃上道來。」

  辣手觀音連挨雙帆無影女兩掌已經是疼痛有如骨折,眼見連雙帆無影女都無法對付,再加上夏逸峰和飛燕雙環,更是無能為力。自己手下人雖眾多,十個也難抵住人家一個。東沙怪儒此時已是心動志搖,看來靠他也是無望。所以半晌答不上話來,眼睜睜地坐在一旁,看著夏逸峰。

  夏逸峰點點頭,說道:「既然胡幫主無話可說,貴幫與筏幫之事,就此了斷。其實筏幫三老一來,胡幫主未必能有力量周旋。今日承胡幫主之情,夏逸峰在此致謝,來日太湖群雄大會上再見。」

  飛燕雙環在一旁笑道:「胡幫主挑撥東沙老前輩與我姐妹為敵,難逃老前輩明鑒,看你何以自處?」

  夏逸峰略一回顧,看著大廳丹墀裡,矗立著兩枝大旗杆,下麵兩塊大磐石,估計約有千斤。便向辣手觀音說道:「胡幫主言出法隨,兩幫之事,就此一了百了,如果再任意尋釁,夏逸峰千里迢迢也來相會。」

  說著話身影突然微蹲,兩臂向內一圈,霍地一翻。頓時一陣狂飆起處,蓬然轟隆作響,千斤旗磐石骨碌碌翻走七八尺。

  夏逸峰面不改色,收勢起身,對辣手觀音點點頭說道:「胡幫主自信三龍幫安慶分幫有人比這塊千斤石還硬,就請他前去尋釁便了。」

  轉身對東沙怪儒拱手長揖,說道:「在下夏逸峰為魚皮令之事,開罪三龍幫安慶分幫,今日前來了賬,放肆之處,前輩海涵。」

  東沙怪儒站在一旁,眼看夏逸峰圈臂作勢,已是驚詫不已,及見發掌推石,功力頓見,不覺長長的呵呵大笑,指著夏逸峰說道:「有心栽花不如無心插柳,今天倒是巧遇了。姓夏的!今天我若為難於你,不夠大氣,咱們老哥太湖群雄大會上見。」

  夏逸峰倒是微微一怔,聽他口氣,分明與夏逸峰有何舊賬未清,可是,遠在東沙的怪儒,有何過節可言?雙帆無影女為人心細,暗暗一扯衣角,說聲:「看來與你剛才那招六合拳法有關,走吧!此地多留無益。」

  三人一出得大廳,來到護莊河旁,但見刀槍劍戟,密密麻麻,約莫有兩三百人,在莊門口嚴陣以待,而且其中還有不少弩箭手,真是劍拔弩張。

  夏逸峰一見,敢情安慶分幫已經全部出動,大有孤注一拼之勢。不覺哈哈笑道:「連你們幫主都悶聲懾服,你們這些米粒之珠,也放光彩?」

  轉身向雙帆無影女說道:「劉姐姐請借腰中寶劍一用。」

  雙帆無影女會意點頭,一撤腰中寶劍,嗆啷啷一泓秋水橫出鞘外。遽然地玉手一抖,寶劍脫手而出,劍化長虹,朝上飛出。

  夏逸峰長嘯一聲,陡然見他身一長,掠地騰空,人似大鵬展翅,嗖然上拔,何止七八丈高。但見他人在空中,轉身一掠,寶劍落到右手,就勢一翻,淩空撲下,劍化滿天星斗,挾著一陣砭人肌膚的寒風,從人頭上呼嘯而過。只聽得一陣嗆啷、嘩啦之聲,不絕於耳。

  一轉眼間,夏逸峰已經安穩地落在兩位姑娘身邊。再定睛看去,兩三百人執在手中的刀槍劍戟,約有一半人只剩下半截廢鐵拿在手裡。

  夏逸峰這一招大羅十九劍中的絕招「招女花挾」,有雷霆萬鈞之力,把站在護莊河邊的三龍幫眾,一個個驚得像是大雨淋蛤蟆,只剩瞪眼的份兒。

  夏逸峰和兩位姑娘,趁著這些人驚魂不定的時候,一齊擰身起步,淩空越過寬約三丈的護莊河,揚長而去。

  剛一越過莊河,樹蔭裡轉出朱大釗,迎上去,說道:「我跟不上老弟,乾脆向後轉,迎來一批力量,打算打一個混仗,沒想到老弟馬到功成,這一仗就免了。老弟你看!」

  夏逸峰順著朱大釗手指一看,護莊河外所有的樹叢裡都冒出人來,人手一枝一式一樣的鑌鐵撐篙,不用說,都是筏幫的弟兄。

  夏逸峰歎道:「三龍幫妄奪別人衣食飯碗,險險釀成一場流血械鬥。但願辣手觀音能自忖已力,不再若事生非,等過群雄大會,一切問題都該解決了。」

  舒良抱著一枝鑌鐵撐篙,揮手散去筏幫弟兄,轉身前來向夏逸峰抬手過頂,行禮致謝,說道:「舒良德淺能鮮,險使安慶地區弟兄失去衣食飯碗,夏少俠仗義援手,不僅舒良就是安慶分舵數千弟兄,無不銘心刻骨,永志不忘。」

  夏逸峰謙遜再三。但言禍由已發,毫無驕矜之意,益發使得舒良心折不已。

  一行人走來,不覺回到江幹碼頭,但見筏幫弟兄已是活躍水面,忙碌異常。舒良略一注意,回顧說道:「敝幫長老駕臨安慶了!夏少俠和兩位姑娘慢行,在下先去一步。」

  朱大釗自是也要先行一步,兩人並肩急步去後。夏逸峰笑向兩位姑娘曉道:「辣手觀音經過這次懲罰,筏幫得暫安于一時。

  看來筏幫三老太湖群雄大會勢在必行,三龍一日不垮,筏幫一日難安。」

  飛燕雙環說道:「東沙怪儒功力詭譎。如果他真的傾力以助三龍幫,只怕此事又添了不少麻煩。」

  雙帆無影女接著說道:「東沙怪儒不知與六合拳有何過節,此人尚在邪正之間,在群雄大會能夠勸其回頭,倒不失為上策。」

  三人說說談談,不覺已經走到江幹碼頭旁邊,迎面一隻樓船,艙門一開,筏幫三老笑呵呵地一字排開在船頭,向夏逸峰說道:「夏賢侄數月不見,功力之精進又令老朽刮目相看,兩位姑娘都是人中之鳳,更屬可喜可賀!」

  夏逸峰和兩位姑娘趕忙上前行禮,說道:「晚輩一時之不慎為貴幫帶來意外糾紛,內心難安。」

  三老同聲笑道:「夏賢侄對筏幫有一再之惠,老朽等已不敢言謝,賢侄反而引仄自責,更令老朽難安。二位姑娘雖屬初次見面,但是老朽對於令尊令師俱已久仰,強將手下無弱兵,二位武林奇才,老朽等今日有幸一見,衷心至慰。」

  賓主揖讓,進得艙中,雲中龍首先說道:「夏賢侄與兩位姑娘南下之意,老朽已於日前獲得令師叔靈空大師的飛鷹傳簡,得知一切。老朽等能為各大宗派邀為爭雄之末,敢不遵命前往?何況這三龍幫與敝幫還小有過節,也就此作一了結。」

  說著從衣袖裡取出一封書簡,遞給夏逸峰說道:「令師叔並有書信轉交,賢侄讀後便知分曉。」

  夏逸峰站起來雙手接過書簡,立即拆開一看,立即憂於形色,說道:「家師叔書上言道,衡山二老迄今未見消息,魔僧法真的鈴聲將為群雄大會上一大威脅,命晚輩急趕黃山,面請家師出山。家師數十年來從未遠出白雲谷一步,晚輩此行恐難獲家師面允,如何是好?」

  雲中龍說道:「此事關係武林今後命運之好壞,令師高人,雖久不聞世事,但亦不致置中原武林爾後之存亡於不顧。膚之不存,毛將焉附?賢侄此行,當可成功。如今事不宜遲,老朽也不便挽留賢侄稍作盤桓。好在群雄大會以後,來日方長,留待日後,再行請教。」

  夏逸峰也知道事關緊急,不敢稍停,便匆匆告別筏幫三老,兼程趕回黃山。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