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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易紅微微一怔,雙帆無影女和飛燕雙環,雙雙落在身邊說道:「五槐村已付之一炬,武林從此又少了一處害人陷阱,李高挨了幫主一掌,足夠他半生療養,幫主就饒他一命吧!」

  易紅微微一停,冷冷地說:「也罷!」

  轉身頓足,直撲牆外。此時五槐村前進已經火光沖天,後進也被照耀得遍地通明。易紅這一騰身起步,但見她在火光照耀中,人影一閃,早就飄向牆頭。

  雙帆無影女忽然想起什麼事似的,猛地高聲叫道:「易幫主請留步,晚輩尚有事請教。」

  易紅聞聲,臨時收住身形,轉頭瞧了雙帆無影女一眼,冷聲說道:「我看在姓夏的能在危難中尚有肝膽義氣,挺身而出,才暫時不去計較舊帳,你還有何話可說?若要藉機挑釁,你別以為倚仗人多,易幫主還能接下來。」

  易紅言詞咄咄逼人,站在牆頭蓄勢以待。夏逸峰和飛燕雙環也都不知道雙帆無影女突然叫住易紅,是為何事,而造成這樣一觸即發的局面。尤其夏逸峰,三龍幫的烙印又重新明顯地再現心頭,不自覺地邁上前一步。

  雙帆無影女一扯夏逸峰,自己卻越身上前,懇聲說道:「易幫主!晚輩有一言不知當否,敢瀆聽於幫主之前。易幫主與洞庭湖君山之間,原無宿仇,只為彼此一念之堅持,釀成雙方含恨終生,後悔已自不及,晚輩何敢再加深彼此誤會。此次易幫主隻身前來君山,攜走二弟,足見幫主亦性情中人,骨肉情深,已由此可見。即以我夏弟弟而言,其不共戴天之血仇,也只算在血掌吳恒身上,牽涉無辜,都系無奈之舉……」

  易紅顯然被這席話說得情感激動異常,臉色驟變,沒等到雙帆無影女說完,便叱聲喝止,說道:「你叫住就為要說這些話給我聽麼?」

  雙帆無影女又上前一步,懇聲說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晚輩說明此意,亦為其一,設若易幫主能不以敵對心情相視,晚輩尚有下情相問。」

  易紅站在那裡半晌,才冷然問:「你有何事,快說。」

  雙帆無影女未說之前,星眼含淚欲滴,低聲說道:「二弟方才在五槐村內身受老魔頭天魔刑法,體內受了重傷,不知此刻傷勢如何?」

  易紅雖然心腸再硬,畢竟雙方並無血海深仇,況且雙帆無影女方才的一番話,說來未嘗不是句句成理。此刻再一提到劉威,母子連心,易紅再也忍不住黯然,緩聲答道:「老鬼天魔刑法惡毒無比,你二弟因為身受磨折在先,以致無法定神相拒,真元耗盡,武功全廢,如今只有一息之氣尚存,縱有仙丹妙藥,也怕難以……」

  說到此處,易紅已經止不住淚流面頰。

  夏逸峰突然上前說道:「幫主不必傷慟,晚輩身旁現藏有玉膽一枚,此物能療百病,二弟身被天魔刑法所傷,並非一般內傷,只不過是真元喪失,身體虛脫,玉膽定能奏效。」

  易紅和雙帆無影女一聽之下,都遽然化悲為喜,雙帆無影女搶著說道:「我倒是一時情急,忘了夏弟弟身旁懷有靈藥至寶,玉膽奇效,屢經試驗,如此事不宜遲,幫主現住何處,即刻前往。」

  易紅看著夏逸峰半晌,才輕輕地歎喟一聲,說道:「如此倒是有勞你了!」

  轉身就越牆而過,直赴官塘大道。雙帆無影女也緊隨著易紅越牆而過,飛燕雙環和夏逸峰雙雙隨後而來。在臨走之前,飛燕雙環深深地看了夏逸峰一眼,像是奇怪,也像是贊許。

  其實雙帆無影女對易紅說的那一番話,何止是易紅為之心服,站在一旁的夏逸峰尤其覺得心折不已,而且心裡還含了一些愧意。血掌吳恒與自己有殺父傷母之血海深仇,冤有頭,債有主,這筆帳盡可算在吳恒身上就是了,可是,自己過去只要是碰上三龍幫的人,就難逃掌下,牽連太多,如此冤仇愈結愈深,實非上策。就在這一念之變,夏逸峰對易紅頓時產生無比的同情尤其易紅對劉威那一種純真的母愛,更使夏逸峰心軟無地,這才脫口說出玉膽神效,願救劉威於生死邊緣。

  四人一出五槐村,再回首時,但見烈焰沖天,火光燭地,一座龐然矗立的五槐村,頃刻就要化為灰燼。

  此時,易紅心裡真是感慨何止萬千。善惡到頭,終有區別,天網恢恢,雖疏卻不漏,想到自己列身三龍幫,這麼多年以來,誰能處之污泥而不染?不由地一聲長歎,悔意潛然而生。

  轉眼四人已經來到官塘大道,易紅一心想念劉威,急展身形,疾如脫兔,朝長沙城疾奔。其餘三人一身輕功都是絕頂好手,幾裡路程何消片刻。

  來到長沙城內,易紅認准方向,直落客店後院,剛一落下,夏逸峰禁不住輕輕喲道:「原來幫主和我們是同住一店。」

  易紅回身淡淡地笑了一下,推開房門,房內燈光昏黃,易紅三步兩步趕到床邊,一見劉威面如白紙,渾身已冷,只有心口尚存一點余溫,又止不住淚落不盡。

  雙帆無影女看到劉威竟成如此模樣,心裡也是一陣傷慟。倒是飛燕雙環站在一旁說道:「禾妹妹!趕快取水溶化玉膽,不必再耽擱時間。」

  雙帆無影女這才收淚取杯白水,泡上玉膽,溶成一杯薄薄的白汁,灌下劉威腹內。

  不到片刻工夫,只聽得劉威腹內咕嚕直響,而且面色也漸漸轉向紅暈。

  易紅一見玉膽果然有如此神效,這才臉上露出喜色,說道:「有勞三位了!此時天色即將黎明,三位在五槐村辛苦一夜,先請回去休息,待劉威明日好轉,再登門拜謝三位吧!」

  三人看看劉威已是漸趨好轉,知是無礙,天色也是不早,便告辭走出。臨行之時,飛燕雙環突然站住向易紅說道:「劉少莊主元氣損耗太多,玉膽能起沉屙,卻不能恢復廢去的一身武功。

  我這裡有百年老梅實一顆,贈與幫主,益氣助元,大有裨益,幫主如能再助一掌真力,不出數月,少莊主武功,仍大有恢復之望。」

  說著手托一顆清香撲鼻的老梅實,送到易紅面前。

  易紅止不住渾身微微一顫,顫抖著手,接過老梅實,激動地叫一聲:「姑娘!你……」

  飛燕雙環含笑點頭,說道:「紅蓮白藕綠荷葉,武林之中何分彼此,何況幫主如此親情似海,鐵石人也為之動心,區區一顆梅實,不值得幫主掛齒!但願幫主本此一念,廣而仁民愛物,則武林大幸,晚輩更敬仰不已!」

  點點頭,留下一點誠摯的微笑,隨著夏逸峰雙帆無影女姍姍而去。

  雙帆無影女與夏逸峰道別各自回房之時,忽然立住腳,向夏逸峰說道:「今日玉膽之贈,我希望弟弟不單純是由於我的關係,愛屋及烏而慨然救劉威一命,而是有感于冤家宜解不宜結的道理,同情易紅而作。弟弟對於元兇首惡如血掌吳恒之流,自是不能寬貸,其餘各人能放手時且放手,少結冤仇為第一上策。淺見如此,弟弟以為然否?」

  夏逸峰點頭應是。就此一念之別,後果卻有天壤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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