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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紫竹簫史改用寶劍,那將是武林的一件奇聞,而劍神卻沒有一柄寶劍隨身,更是奇聞。雨昂兄還有什麼特別的意見嗎?」

  「簫史!我是受之有愧的。」

  「為了驅逐韃虜,權當一借如何?」

  趙雨昂只是略一遲頓,立即納劍入鞘,抱劍拱手:「如此多謝簫史!」

  旁邊立即有侍女遞過來一塊寶藍色的布,趙雨昂將寶劍包好,再次告辭。

  紫竹簫史一直送行至九曲坳的進口處,已經聽到劍池瀑布隆隆之聲。

  趙雨昂躬身告辭,再三地稱謝。

  紫竹簫史說道:「金陵再見!雨昂兄!鈴刀玄武門如果真的投靠韃子,那一定有他們不得已的苦衷,我們在沒有瞭解之前,對於任何人、任何事,最好不要輕下斷語。」

  趙雨昂不覺脫口問道:「簫史與鈴刀玄武門有舊識嗎?」

  紫竹簫史嘴唇微微動了一下,瀑布水聲,使趙雨昂沒有聽清楚。他想再多問一句,紫竹簫史已經揮手,朗聲說出:「珍重!」

  趙雨昂離開了九曲坳,下得莫干山,回到原先上山時寄宿的那位老人家的家裡。

  老人歡迎如舊,對於趙雨昂隻身下山,一點也沒有詫異之意。

  時未過晌午,老夫婦倆高高興興安排了粗茶淡飯,招待著趙雨昂。

  老人可能是健忘的,他並沒有問到趙雨昂莫干山九曲坳之行,到底如何?只是一再重複地叮嚀:「下次再到莫干山,不要忘記到我們這裡來。而且最好是在夏季,莫干山是個避暑的清涼世界。」

  趙雨昂一再道謝,並且說天色尚早,還可趕一程路,向兩位老人家告辭。

  臨行趙雨昂從身上取出一粒珍珠,送給老夫婦倆。

  老人家眯著眼,搖著頭說道:「客官!你看我們這種地方需要這種東西嗎?尤其像我們這種年紀,真正是珍珠如土金如鐵了!」

  趙雨昂微紅著臉說道:「慚愧得很,我拿世俗之物,褻瀆了兩位老人家。」

  老人笑眯眯地說道:「別把我們看成老怪物就好了!也千萬別把我們說成是什麼高人。老實說,我們也並非不喜歡珍珠金銀,只是對我們來說,沒有用處罷了。」

  他說道此處,忽然「啊」了一聲說道:「說到有用的東西,我差一點忘了一件事。」

  他步履蹣跚地走到草堂後,牽出一匹健騾。

  這匹健騾一經出現,趙雨昂頓時一驚!

  這匹健騾渾身沒有一根雜毛,黑油油的有如一匹青色緞子披在身上,神駿無比,連鞍鞘口韁,都是極其精緻,這匹青騾分明就是趙雨昂在梅城用四十兩紋銀所買的兩匹騾子其中的一匹。

  老人家笑眯眯地說道:「一個走遠路的人,不能沒有一匹腳力。這匹騾子拉車可惜,耕田不會,正好送給你。」

  趙雨昂沉穩地問道:「老人家!這匹騾子是你的嗎?」

  老頭笑呵呵地說道:「像我們這種人家,哪裡有這種牲口,是一位過路的客人送的。說實在的,他送給我這匹騾子,對我是個麻煩。單就飼料,我就養不起。送給客官,算是幫我一個大忙。」

  趙雨昂想了想,便拱手說道:「世俗的話,也不能表達我的謝意。老人家!你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他辭謝了這位老人,跨上青騾,離開了莫干山。

  「這位老人,這匹青騾,怎麼會扯一起去呢?如果照紫竹簫吏的說法,這樣神駿的青騾,江湖少見,只有禦馬廄才有,這又代表著什麼呢?」

  他一路上在想,只有一個不太合理的結論:「我已經被人盯上了。」

  但是,使他不能承認的,如果真是被元人盯上,應該就是胡守疋和長白之熊一行,青騾不應又在此時出現。

  當一件事情,想不出道理的時候,最好的辦法,便是不去想他。

  要來的終歸要來,想他也無濟於事。

  正如紫竹簫史所說的,他並不急於趕路,輕縱著青騾,按程歇腳。

  一路上使他感到意外的,是沒有發生任何麻煩。二十年前的劍神固然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那匹超群出眾的青騾,也沒有為他引來任何麻煩。

  雖是如此,在趙雨昂的心裡,越發地引起了疑慮:「天下哪裡會有這樣便宜的事?平白無由地讓我獲得一匹這樣的腳力。無疑地,我的行蹤一切都在別人的掌握之中,也許我現在正一步一步走向陷阱。」

  他並沒有因為心裡有這種想法,而改變他的行程。

  一天,他已經來到了離金陵不遠的一個小鎮。

  江南三月,草長鶯飛,真是宜人的好天氣。

  趙雨昂估計,再有半日的時間,就可以到達金陵。他要為自己著實地想一想,找到了鈴刀玄武門,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他應該如何來因應?

  他當然不能以私害公,如果真的到了要他公而忘私的時候,他能夠揮劍無情嗎?

  在路旁一家野店要了一盤牛肉、一壺燒酒,滯留了趙雨昂大半天,似乎有一種解不開的網,緊緊地網住他,使他掙扎不開。

  等到他聽到野店裡的主人告訴他:「要歇店,還要趕到兩裡外的鎮上去。」

  他看看一輪紅日已經漸漸壓山,啼鴉噪陣,黃昏漸了,夜幕已垂。

  看看桌上,竟然擺了四個酒壺,以四兩一壺末計,他已經喝了一斤酒。對趙雨昂來說,這是幾十年少有的事,他的酒量不錯,但是,他很少喝,即使要喝,也只是淺嘗即止。

  今天他有些反常,而且,他喝的是悶酒。

  悶酒是容易醉人的。

  趙雨昂站起身來,會了酒錢,他才感覺到自己有些頭暈。

  牽過青騾,店主人跑過來告訴他:「鎮上客棧,要數大福客棧最好,寬敞、安靜。連照料的馬夫,也算大福是第一流的。」

  趙雨昂謝過店主人,上得青騾,緩緩地走著。背著漸落的夕陽,趙雨昂突然有一種酒入愁腸的落寞。

  他想到父子三人各奔東西,忽然他又想到……

  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為了不讓自己想下去,他抖了一下韁繩,青騾立即撒開四蹄,飛奔而去。

  片刻工夫,到了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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