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九扣連環 | 上頁 下頁
三六


  趙小彬滿心狐疑地坐下,打量這間房子,陳設簡陋,除了幾張籐椅,就空無一物。照華小玲姑娘這樣熟的情形看來,她是非常熟悉這裡的一切。

  「這是什麼地方呢?她到這裡來是為什麼呢?」

  趙小彬正是猜疑不定,里間布簾一掀,從裡面出來一位秀眉明眸,玉樹臨風的俊少年。

  趙小彬一時大感意外,站起來說道:「你?是二……」

  「是二弟!」易釵為弁的華小玲俏皮地一笑,拱拱手說道:「小彬哥!你看我還可以蒙混得過嗎?」

  趙小彬怔住了半晌,不禁連聲贊道:「二妹!啊!應該是二弟,真太讓我意外了。」

  華小玲牽牽身上那件深藍色的長衫,攔腰系了一根黑腰帶,將前襟拽起一角,紮在腰帶上,露出裡面黑色長褲、白襪布靴,十足鄉下人的打扮。頭上梳成一個髻,沒有戴頭巾,只用一根紫色的帶子系著,露出潔白的臉龐,眉目如畫。她笑笑說道:「小彬哥!我這身穿著打扮,就當作你的貼身小廝好了。這樣排幫的人就不會認識我了。」

  趙小彬搖搖頭說道:「二妹!」

  「又忘了!二弟!」

  「哦!二弟!你怎麼在此地有這樣一身衣著呢?」

  「不但有這身衣著,還有東西你更沒有想到的呐!你等著。」

  她完全拋棄了君山離別的陰霾,活潑地推開房門出去,不一會兒再進來時,手裡捧著一個託盤,裡面放著四個碟子,全是一些幹臘鹵菜,另外還有一個不小的錫壺。

  華小玲姑娘用兩張籐椅並擺在一起,放下酒菜和杯筷,又從里間取出兩個厚厚的蒲團,招呼趙小彬坐下:「在君山,那一頓酒大家心情都不好,相信你也沒有吃飽。再說,明天啟程,今天這一宵要打發過去,也趁這個機會合算一下今後的去向,所以,我找來這點菜,還有這壺酒,待一會兒還有幾張油餅。這樣的安排還可以嗎?」

  趙小彬望著她那樣活潑俏皮,也不覺笑了:「這裡是你岳州落腳的地方嗎?」

  「嗯!是其中的一處!」

  「還有其他的地方嗎?」

  「小彬哥!你不曾聽說狡兔有三窟嗎?在岳州我是必須常來,我要有各種不同落腳的地方,同時我要用各種不同身份出現在岳州。這裡是我比較喜歡的地方,僻靜、安全。照顧我的魯婆婆,是排幫的一位分舵主的遺孀,一身功夫還沒有撂下,她喜歡我,我呢?把她當奶奶看待,說得夠清楚了嗎?」

  「吵醒了她老人家。」

  「沒法子嘛!要吃要喝,不好不找她。」

  「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待一會兒她還要來看你。」

  「啊!那更不好意思。」

  「別盡在說不好意思了,我們要談的事很多,先把客套收起來。來!先喝一杯!」

  「二……咳!不只是不習慣,而且彆扭,乾脆我叫你小玲好了。小玲!你會喝酒嗎?」

  「說實在的我不會。不過,借著喝酒談話,我至少還可以陪你喝兩杯。」

  「好!我先敬你一杯,我也說實在的,也不會喝酒,但是,這一杯我一定要敬,表示我的誠意。你隨意喝。」

  趙小彬幹了一杯,微有酸味的黃酒,比白乾容易下肚,他對華小玲照了照杯。

  華小玲笑笑說道:「為什麼要這麼慎重其事的呢?」

  「因為我有話要問你,為了表示我的誠意。」

  「啊!那你就請問吧!」

  「小玲!你似乎並不很快樂!」

  華小玲姑娘聞言一驚,但是,她立即笑了笑:「你不覺得此刻我是很快樂嗎?為什麼認為我不快樂呢?」

  「小玲!我說的是你在君山,不是說現在。」

  「啊!是這樣的麼?是你看出來的嗎?是不是我的臉上掛著有憂愁,別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是嗎?」

  「不!在別人的眼睛裡,你是一個很正常的姑娘,我是說在別人看起來,你應該是一位很快樂的姑娘。」

  「在你看起來就不一樣嗎?」

  「因為我不同,我認識你是在一個非常特別的情形之下,尤其是你的談吐,給我留下極深的印象,因此,我就特別注意你。」

  「特別注意我?」

  「你跟真姊的感情,不同于一般的姊妹,敬畏多於親愛。你對華伯伯,也不同於一般的父女,就像是排幫的徒眾對於幫主的尊敬,連一點少女的嬌寵都看不到,你對龔三哥的感情,也不像真姊,威多於恩。」

  華小玲端著酒杯,怔怔地望著趙小彬,一直等到趙小彬說停下來,才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笑容:「你看我是這樣的嗎?」

  「從這些地方我得到一個概念,你在君山生活得並不快樂。為什麼?小玲!」

  「如果我說你完全錯了呢?」

  「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我不會在意,我會原諒你,因為那是代表你對我的一份關心。」

  「小玲!我不知道對你為什麼要說這些,我只是在想,你是一個快樂的年齡,你應該活著很快樂。像華伯伯,到他那樣的年齡,他深切地感覺到寂寞的痛苦,而你,正是朝陽初露的時刻,應該是充滿快樂。即令是排幫的處境不好,也輪不到你來發愁,因為你畢竟只是一位小姑娘。」

  華小玲姑娘突然站起來,臉上有了不愉之情。

  「你要多大才懂得憂愁呢?」

  「小玲!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這時候門外有人篤篤敲了兩下:「玲丫頭!」

  華小玲姑娘立即跑到門旁,拉開了房門,她突然哎呀一聲失聲驚呼,「奶奶」兩個字還沒有出口,人退後好幾步,腿一軟,幾乎癱瘓下來。

  進得房來的是魯婆婆,手裡還端了一盤熱騰騰的油餅。魯婆婆身上圍裙還沒解下來,頭上的白髮有幾綹散披下來,腮上的肉,在微微地顫抖著。

  在她的身後,站著一個人,正是哥薩克之鷹。

  魯婆婆頹喪地說道:「玲丫頭!對不起!我沒有法子……」

  華小玲姑娘立即說道:「沒有關係!奶奶,一切有我呢!」

  她一霎時變得十分冷靜,一字一句,沉聲說道:「都拉!放開她!如果你是個漢子,你就放開她,有話找我說。」

  哥薩克之鷹一陣冷笑還沒笑完,趙小彬的魚腸劍唰地一聲拔出鞘,大步向前,厲聲說道:「都拉!放開魯婆婆!我鄭重的告訴你,立刻放開魯婆婆。要不然,我要豁出一輩子的時間,讓你嘗到千倍百倍的報應。」

  哥薩克之鷹嘿嘿地笑道:「姓趙的!這件事與你無關。你的事,我們回頭再說,你等著吧!」

  趙小彬厲聲說道:「告訴你!這件事與我有關。」

  「你不要硬向自己身上扯。」

  「她是我奶奶。聽到沒有,哥薩克,她是我奶奶。」

  哥薩克之鷹冷笑道:「姓趙的!你有多少斤兩,我也知道。這件事你接得下來嗎?」

  趙小彬手中的魚腸劍一挽劍花,人正要衝上前去。被華小玲姑娘橫身一攔,沉聲說道:「小彬哥!聽我說一句話。」

  趙小彬說道:「小玲!你……」

  華小玲姑娘十分沉著地說道:「這件事讓我來處理好嗎?」

  哥薩克之鷹笑笑說道:「你看!人家正主兒說話了,你橫插一腳算老幾?」

  趙小彬望著華小玲說道:「小玲!」

  華小玲姑娘平靜地說道:「小彬哥!當我長大了能夠自己處理事情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讓我試試呢?」

  她轉過身去,朝著哥薩克之鷹一點頭說道:「放開她!有話再說。」

  哥薩克之鷹冷笑說道:「盯住你,逮住她,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說我會這樣輕易地放了這老婆子嗎?」

  華小玲沉聲問道:「你想要什麼?」

  「很簡單,要多了你也付不起。只要你回答一句話。」

  「說吧!你要知道什麼?」

  「你這次和姓趙的小子,偷偷地離開君山,要幹什麼?要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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