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九扣連環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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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答覆你的。」 「我可以請教你尊姓大名嗎?」 「不必啦!我們還不算是敵人,當然也不是朋友,何必留個名姓?就如同我,知道你姓趙,你的兒子持有魚腸劍,至於你是不是劍神,也就不必多問。你如果要記,就記住我持有的鈴刀是三個鈴鐺,兩大一小,也就夠了。」 趙雨昂拱拱手說道:「好吧!再見了!我想,我們後會有期的。」 那人點點頭,審查了一下被阿戇拳頭擊碎肩骨的同伴,便率同他們逕自走了。 趙小彬忍不住問道:「爹!你不是說,殺壞人就是代天行道嗎?」 趙雨昂緩緩地說道:「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壞人。」 趙仲彬插嘴問道:「爹!他們做了元韃子的鷹爪,還不是壞人嗎?」 趙雨昂搖搖頭說道;「給韃子做事的人,也分好幾等,有一等人,趨炎附勢、寡廉鮮恥;有一等人,迫於無奈、礙於生活。我們不可能要求人人都是文相爺那樣,大忠大賢,畢竟少數。前一種人可殺,後一種人可恕。還有一等人……」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一聲「糟了!」只見谷内冒起黑煙。父子三人帶著阿戇,全力撲向穀裡,轉過亂石堆,只見千絲銀瀑之旁,那幾間臨岩翼然的茅屋,已經火舌四起,籠罩在一片煙火之中。 趙雨昂奮力一躍,騰身而起,這一式「直搏扶搖」,沖天拱起好幾丈高,斜地裡向前落去,如此一連幾個全力狂奔的騰空前竄,趕到茅屋之前,已經屋倒牆頹,就是能夠救滅,也只是剩下一片灰燼了。 趙雨昂站在火場之旁,熊熊的火,映到他臉上一片紅,也映到他眼睛裡一片淚光。 小彬兄弟和阿戇也趕到身邊,仲彬攔住阿戇沖向火場,小彬忍不住說道:「爹!方才那三個人是壞人,不該讓他們走掉。」 趙雨昂沒有說話,茅屋的火勢,已經接近餘燼了,只剩下幾堵石頭砌的牆,在那裡冒煙。他繞著火場,慢慢地在走,那份沉默,使人感到有一種痛苦的煎熬。 阿戇已經跳在餘燼裡,用木棍子撥著冒煙的梁木,在尋找什麼呢?在這樣的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之後,在那樣的灰燼裡,恐怕也只能尋找一點往事的回憶了。 突然,趙雨昂說道:「小彬!去將那枚金錢鏢取回來。」 離火場三丈開外,一棵松樹的枝幹上,斜斜地切入一枚金錢鏢。趙小彬小心翼翼地取下來,托在手掌裡,回到趙雨昂的面前。 趙雨昂用手指拈起來,仔細地看了看。這是一枚特製的金錢鏢。此一枚比製錢要小,裡面的方孔卻又比一枚製錢的要大,菲薄、明亮,四周沒有開口,正面刻著兩枝搖曳生姿的竹子,反面刻著一管簫。刻功精緻,出自名家之手。他反復地看了很久,自語地說道:「怎麼會是她呢?」 趙小彬問道:「爹認識這枚金錢鏢的主人?」 趙雨昂說道:「認識,而且還有不淺的交情。二十多年以前,紫竹簫史是一位傳奇性的人物,雖然是一位婦道,卻是脾氣火爆,性急如雷,而且嫉惡如仇。」 趙仲彬插嘴問道:「爹說她是位女的?」 趙雨昂說道:「是一位巾幗不讓鬚眉,而且充滿陽剛之氣的女人。她仗著手中一管紫竹洞簫,鑣囊中三十六枚金錢鏢,在江湖上闖出了名號。但是很快就退出了江湖,有人說她嫁了人,有人說她遇到一位高手,折斷了她的紫竹洞簫,因此她收心隱退。究竟是什麼原因,沒有人知道。」 趙小彬問道:「爹跟她有過節嗎?」 趙雨昂說道:「談不上過節,有一次一個偶然機會裡,她說她要用九枚金錢鏢,來試試劍神的劍法到底高明到什麼程度。」 「結果呢?」 「紫竹簫史向來有『迎門三不過』的聲譽……」 「爹!什麼叫迎門三不過?」 「她的金錢鏢打得奇准、極快,很少有人能躲得過她的連續三枚金錢鏢。那次她要用九枚金錢鏢來考驗我,在她來說,已經高估我的份量,在我來說,無緣無故,要考驗我的劍法做什麼?」 「當時爹生氣了?」 「沒有,不過年輕氣盛,坦然接受。要是擱在這時候,我不會無端接受這種挑戰的。」 「九枚金錢鏢考驗的結果呢?」 「她的鏢據說是用手指彈出來的,她本人練過『彈指神通』,因此,彈出來的鏢,勁道大、速度快,尤其連續打來,是十分厲害的。我用魚腸劍連磕飛七枚,才心驚她的功力驚人,如此稍一分神,八九兩枚金錢鏢接踵而至,揮劍掃開第八枚,第九枚已經來到面前,千鈞一髮的瞬間,我用劍柄順勢一點,勉強磕開了最後一枚,但是,力道使得不沉不穩。金錢鏢斜地裡飛向我自己的腰際,劃破了我的衣服,正好碰到藏在身上的劍丸,否則,難免皮肉受傷。」 「爹!這也算不得是什麼仇恨!」 「本來就不是仇恨,雙方以武會友,沒有理由要記住這件事而當作仇恨的。何況較技的結果,應該是我輸了這一場。」 「那她為什麼要放火燒我們房子呢?」 「這種事有兩種狀況,其一,是別人冒用她的金錢鏢,是一種下流的栽贓的手法。如果是這樣,那是很糟的事,我們早已經落在別人的計畫之中。其二,紫竹簫史受了別人的挑撥,派人前來放火尋釁。」 「沒有第三種狀況嗎?」 「那就不是我們所能推想得出的了,所以,我們要去拜訪她。」 「爹!你是說二弟和我,暫時放下其他的路程,隨爹去探訪紫竹簫史。」 「你們兩個人所肩負的責任,都是長遠的事業,不是急於一時。我要特別叮囑你們,驅逐韃虜,要有三五十年的打算,不急不浮,才是成功的要件。」 趙仲彬這時候不覺跳了起來,說道:「能跟爹一道去行走江湖,真好!」 趙雨昂不由地露出笑容,隨又忍不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他看到已經長大了的孩子,對他仍然有那麼濃厚的父子親情,是值得欣慰的。可是想到另一方面,近二十年來,除了千絲銀瀑,他沒有帶領孩子共同地去領略過山水樂趣,也沒有帶領孩子歷練江湖風險。如今讓兩個溫室裡成長的花朵嫩枝,去迎接江湖上不可預期的風雨,做父親的難免有一份內心的歉疚! 他不覺順口又向小彬問道:「小彬!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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