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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龍步雲緩下腳步,並沒有回頭,淡淡地問道:「姑娘還有什麼話要說的?」

  秋眉姑娘仍然是幽幽地說道:「我為我自己的態度向龍大爺賠罪。」

  龍步雲說道:「秋眉姑娘你用不著說賠罪,只是我太過於自信,只憑門前瞬間一瞥,就斷定姑娘身負有不得已的隱衷,就竟然要插手管這件與已無關的事。現在證明我錯了,這地方我就也不能多留一刻。」

  他邁步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說道:「不過我也不虛此行,姑娘的確是難得一見的人,幸會了!」

  他剛要邁步,秋眉姑娘叫道:「龍大爺!你明察秋毫,只是我慚愧得很,有眼不識真人。」

  這「明察秋毫」四個字,撥動了龍步雲的心弦,他不禁轉過身來,看著秋眉姑娘。

  秋眉姑娘向前走近了兩步,輕輕地但是卻是神情悲憤地說道:「我確實是心有隱衷,而且身負血海深仇,這才讓我賣身青樓,寄跡煙花。」

  龍步雲一聽,感到震驚,立即回身走到眉姑娘跟前,問道:「姑娘,你是說……」

  秋眉姑娘忽然朝著門口說道:「翠玉!去告訴媽媽,龍大爺要走了!」

  原來門口外面站了一位小丫鬟,立刻登登登跑下樓去了。

  龍步雲急道:「姑娘!請原諒我方才的言語無禮冒犯,我只是……」

  秋眉姑娘說道:「我知道龍大爺要聽我的隱情,我也相信把我內心的苦衷說給龍大爺聽,對我有幫助。」

  龍步雲急道:「那就請姑娘說給我聽,不敢說有幫助,至少可以拿個主意。」

  秋眉姑娘說道:「此時此地,不是細訴隱情的時候。」

  她停了一下,突然問道:「對於武功,我是一竅不通,有人說武功高的人,可以飛簷走壁,如履平地,不知道是否屬真。」

  龍步雲說道:「那也看各人練功的成就如何而定。」

  秋眉姑娘問道:「龍大爺!以你的武功,像這座翠樓可以飛身登臨嗎?」

  翠樓只是一座兩層的小樓,掩在翠竹環抱之中。

  龍步雲微笑說道:「姑娘問這話的意思是什麼?」

  秋眉姑娘說道:「如果這座翠樓龍大爺可以登臨無礙,今天深夜三更以後,請龍大爺來到翠樓,我點燈一盞,看到燈光,就可以找到我,到時候我會把內心的隱衷,向龍大爺一一細說。」

  龍步雲斷沒有想到秋眉姑娘會有如此之約!一時太過意外,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

  他這樣一怔。

  秋眉姑娘立即說道:「如果龍大爺有為難之處,那就算了。」

  接著她正色說道:「龍大爺!我相信我此刻的眼睛,你是一位君子。即使你不能來,此刻我所說的話,還望你龍大爺能秘而不宣。」

  龍步雲點點頭說道:「姑娘但請放心,今天晚上我一定會來。」

  龍步雲忽然抬頭向上一望,翠樓屋頂梁上貼著一張「上樑大吉」的紅紙,想必是當初建造這座翠樓時,吉時上樑貼上去的。

  龍步雲指著那張已經泛白的紅紙說道:「姑娘!你這間翠樓,處處都當得上一個『雅』字,惟獨這張紙,破壞了觀瞻,我為你取掉。」

  說著話,只見他不作勢,不墊步,整個身形悠悠而起。

  從樓板到正樑,少說也有五六尺高,龍步雲如此悠然飄身而起,上達正樑,伸手一揭,將那張「上樑大吉」的紅紙,揭在手中,然後飄身而落,真正是點塵不驚。

  龍步雲將紅紙放在桌上,拱拱手說道:「對不起呀!我如果不表露一點,姑娘不一定對我的話有信心。」

  即使秋眉姑娘一點也不懂武功,甚至見也沒有見過,但是,看到龍步雲展現了方才那一手輕功,把她看得目瞪口呆。

  她聽龍步雲如此一說,才回過神來說道:「龍大爺!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其實,就是你不展現這一招,我對你也是充滿信心。人與人相處,貴在一個『信』字,如果我不相信龍大爺,關係到我的生命,特別是我一身血海深仇,我不會這樣輕易透露。」

  龍步雲點點頭說道:「能獲得姑娘的相信,才真正是不虛此行!」

  秋眉姑娘說道:「不要忘了!今夜三更,翠樓有燈光的房間,就是我在等候。」

  龍步雲點頭說道:「姑娘請放心……」

  門外只聽得錢三娘大聲說道:「龍大爺怎麼才來就走?留在這裡用過晚餐再去不遲。」

  龍步雲說道:「能見到秋眉姑娘一面,已經是三生之幸,如果再滯留不去,那是自不量力。」

  他對秋眉姑娘一點頭說道:「請姑娘多珍重!」

  他大步走出房外,直奔樓下。錢三娘一路上還在嘀咕著:「我們家眉兒脾氣不好,接待不周,還請龍大爺海量包涵。」

  龍步雲根本沒有理會,只顧自行走出怡紅樓,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龍步雲回到客棧,就近吃了一碗湯水外帶一籠包子,草草果腹,便回到房裡,躺在床上靜靜地在想:「這位秋眉姑娘果然身負血海深仇,但是她為什麼會自願賣身人娼門?難道這與她的血仇有關?還是借著青樓娼門,掩住自己真正的身份?就算掩蔽了身份,那又怎樣?每日裡生張熟魏,這日子能過嗎?」

  他又在想:「看那錢三娘對秋眉姑娘真是百依百順,那是因為秋眉姑娘長得美貌如花,是怡紅院的一株搖錢樹,將來年老色衰呢?」

  龍步雲相信自己的眼光,絕沒有看錯人,秋眉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兒,只是因故身落煙花。但是,他沒有辦法想像,秋眉姑娘為什麼要在娼家求生活?任憑他如何的想,也無法為秋眉姑娘找出一個好的理由。

  忽然,他想到一點:「她的血海深仇的仇家,正是這家怡紅院,所以……」

  想到這裡,連他自己都想不下去,這是一個根本說不通的理由。

  他不再去想這件事,他相信,三更時分夜探怡紅院,面對秋眉姑娘時,自然會有一個明白的答案。

  蘇州城是很熱鬧的,從華燈初上,到夜半之前,街上行人熙攘。

  一直等到三更過後,蘇州才歸於岑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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