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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等到黑鷹在船頭上站定,路永坦這才看出,它立在船上足有兩尺多高,火眼金睛,閃閃發亮,全身羽毛灰黑髮光,雄健異常,腳上的爪,光銳鋒利,而且站在船頭,毫不怕人,直向甘鬱馨望著,左腿上系著一條紅色綢布。

  甘鬱馨急忙去解開纏著的紅綢,黑鷹竟然毫不動彈,任她去拿,顯然這只黑鷹,頗通人性。

  甘鬱馨把綢布解下後,才發現裡面裹著一張火紅的紙片,上面並且寫著幾個小字:「掌門師兄,已駕臨天岩寺,門下弟子速往集合!」紙片下方,並未具名,卻畫的是一輪明月,光芒四射。

  甘鬱馨看完,轉向路永坦說道:「這只黑鷹是我朗月師伯的信差,它名叫墨羽,經常飛馳各地傳遞消息,也絕對不會誤事,並且認識地方和認識人。剛才我看出是它,便用本門的呼嘯方法招呼它落下,大概它又是飛到什麼地方去送信,途經此處,看到雁陣,便和這群雁,大開玩笑。我看到它的腿上系著紅綢條,便把它呼叫下來。」

  她說著,一面再把紅綢和紙片仍舊在黑鷹的左腿上綁好,一面又說道:「看這上面所寫,顯示我派掌門人,現在已竟來到淮揚地區,他一定也接到了消息,知道我和樂師叔被攔截中伏,又落入淮揚幫手中,可能他們就此便要和淮揚幫正式交手呢!先行通知門下弟子先行集合,共同商議對付淮揚幫。我想我們要趕快前去會合,免得掌門人和各位師伯們懸念,增加他們的憂心,而且,我也想早些知道樂師叔和表哥兩個人的下落,他們那裡一定會知道消息的。」

  說完,她雙眼緊看著路永坦,似乎是徵求他的意見。

  路永坦略為沉吟,便微微笑道:「甘師妹,你忘了我並不是你們嵩陽派門下的弟子呀?我怎麼能夠前去參與你們的陣容呢?何況,我更不願意看到你表哥岳中嶽。」

  甘鬱馨聽他這麼一說,不禁想起五年前——在洛陽時,路永坦被嶽中嶽戲侮的一幕情景。當時嶽中嶽以劍戲侮他還不算,並且更用言語刺激他,所以離開洛陽,並且投繯自殺。以為他舊恨難忘,因此不肯再和嶽中嶽見面,免得心中產生不愉快。這也是人情之常,於是,她便說道:「那麼你不願意再幫助我復仇了?」

  同時,臉上又流露出一種失望與惆悵的神情。

  路永坦見狀,連忙解釋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受你救命之恩,並有送衣贈銀之義,我當時曾經說過,以後如果能夠學藝有成,必當圖報。而且剛才既然答應你幫助你報仇,絕不會再反悔的,這請你放心好了。只是在我臨走前,離開鄱陽湖時,恩師曾經再三告誡我,學武一道,志在濟世助人如同醫生一樣,必定替人治病活人,並非謀利揚名。恩師叫我不要參與任何幫派紛爭恩怨,只能以超然的立場去消除武林中的仇恨凶戾之氣,阻止打鬥和殺戮的歪風。淮揚幫中雖然有許多萬惡不赦的敗類,但是也不見得全部都是罪無可恕之徒,冤仇宜解不宜結、要化干戈為玉帛,易仇恨為祥和,只要把為首的幾個罪大惡極的元兇誅鋤,便可消弭這場武林浩劫,免得生靈塗炭,罪及無辜。所以咱們學武的人,絕不可以殺人為能事,必定抱著悲天憫人的意念,以感化代替殺伐,以同情扶危濟傾,順應天心,使天下變成祥和氣氛。」

  說到這兒,路永坦面色一斂,向甘鬱馨道:「那金毛獅王伍斌奇,二十年前從洪澤湖畔,逃得殘生,得到的懲罰是一目已瞎一隻手臂折斷,就應該深自悔悟,潛修德業。可歎他仍然昧于良知,不知修德濟世,竟然還念念不忘要報前仇,廣納武林中的敗類,結交江湖中的罪魁。姦淫婦女、掠奪財物。尤其不應該的是,他根本只是由於一股貪欲作祟,一心想奪貴派的那冊嵩陽秘笈,以便修練後,武可蓋世,功勝武林,在江湖上便可任所欲為。其實我恩師曾經告訴過我,不要說他未得到這冊秘笈,便是得到了,憑他也參悟不透,到時那冊秘笈仍然等於是一些廢紙。就連貴派自祖師嵩陽長老以來,到現在這些年來,也還沒有人能悟出其中奧秘和那些招術。也因為這本秘笈,竟然招來江湖上的一些野心人士,時時想辦法想把這本秘笈得到手中。金毛獅王不過是這些人中之一而已。」

  「這次金毛獅王邀請出許多邊荒奇人,武林敗類的高手,既想報復二十年前的仇恨,又想趁此機會,一舉消滅武林中的強者,今後便可獨霸江湖,稱尊武林,可以說是冥頑不化,愚不可及,罪無可赦,死有餘辜。不過貴派這邊,貿然前去攻擊,恐怕也要大受傷害,損傷不小。」

  路永坦面色莊嚴凝重,說完這番話後,瞧見甘鬱馨面色似乎十分驚訝,一語不發,沉思凝想。於是,又微微一笑,再緩緩說道:「甘師妹既然急著想要早些趕去天岩寺,去看你們掌門人,借機會打聽一下你的樂師叔和你表哥岳中嶽的下落。但不知這座寺院在何處,怎麼走法?過去我都是一無所聞,你可知道嗎?」

  甘郁馨聞言答道:「我過去並未曾去過,但是我知道是在微山湖中的一個小島子上,至於如何去法,卻不明白。」

  路永坦想了想說道:「只要有地名,便不愁找不到,但是我們現在身在湖中,一片汪洋,四處看不到人,便無法打聽了,這個是大不方便。當初我把船劃到湖裡來的目的,是想避過淮揚幫人的追蹤,借機你可以在船上多休息休息,來恢復體力。因為在路上行走,我恐怕你的體力支持不了,更要多耽誤些時間。現在你既然決定去天岩寺,那就要趕快離湖上岸,再向人打聽去微山湖的道路,更要找一所飯店,你吃些東西再去,也好增加些體力。你已經三天多沒有進飲食了,僅靠那兩粒雪苓丸是不中用的。」

  二人正說間,那黑鷹墨羽忽的一聲,振翅沖霄而起,直向天空飛去,去勢很快,二人以為它是不願意停留在此而飛走。誰知,猛聽一陣羽毛撲打聲音,接著便是一隻白鷺被墨羽追趕,急正向西飛跳,墨羽展開雙翼緊追不捨,一白一黑,白者在前急逃、黑者在後緊追,白黑兩色在空中飛翔,再加上藍色的天空,呈現出一幅美麗的畫面。

  突然間,從湖中一叢蘆葦深處,竄出一條小船,船上只有兩個十來歲的小孩,一男一女長得粉裝玉琢一般,在大冷天氣裡,卻都只穿著一件單衣,而且看來卻全無寒意,船劃得快速無比,兩個卻在船上嬉笑高歌。

  那女孩聽見羽翼撲擊聲音,拍頭一看白鷺被墨羽急追,堪堪便要被抓到,似乎又急又怒,兩腳一頓,竟從船上躍起六七丈高,兩手一拍,口裡連連喚道:「雪翎!雪翎!快來。」

  一面又是雙掌一揚,直向墨羽劈去,墨羽倒也乖巧,一見有人飛躍上來,不待她的掌力打到,已經是雙翼一掠,急忙掉轉頭雙翅一展,便掉轉了頭,向後高飛疾去,沒有被那個小女孩掌力擊中。

  小女孩身在空中,一把抱住白鷺,身形一晃,輕巧美妙的便飄落在小船上,一面吻著白鷺,一面高聲叫著:「弟弟!快把你的魚叉拿出來,待會兒那只黑鷹再來,你好把它叉下來,晚上我們好吃它的肉,看它還敢不敢再追我們的雪翎!」說著就用手撫摸著那只雪翎背上的羽毛,說也奇怪,那只白鷺竟然動也不動,伏在那小女孩的腿上,讓她撫摸個夠。

  甘郁馨和路永坦,看見小女孩的輕身功夫,跳得高、躍得准、跳得那麼高,竟然能在空中抓到白鷺不算,且能安然地落到小船上,簡直已臻化境。不由同是一驚,同時才知道白鷺是她養的。聽她叫小男孩拿魚叉,準備去叉墨羽,甘鬱馨也是一急,連忙又是一聲清嘯,招呼墨羽下來,免得被他們叉到。同時也在想到,看這個小女孩的一身輕功,實在了得,此間必有能人在此湖中隱居,否則的話,這小女孩怎能有此高絕的輕功,那個小男孩使用魚叉必是常在湖中叉魚,雖然沒有看到他叉魚的功夫,但既然能夠以魚叉叉魚,功力必然也不會太差的。

  墨羽果然聽話,一聞嘯音,收翅斂翼,翩翩落下,立在船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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