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一劍光寒起書樓 | 上頁 下頁
八三


  碰到這種情形,當然顧不得人命,柳二呆大喝一聲,怒劍飛旋,在雜遝的人叢中兔起鶻落。

  沈小蝶劍如靈蛇,上下飛舞,由於人潮如蟻,幾乎劍劍中的。

  片刻間,但見血雨紛飛,慘叫連連。

  世上膽子大的人固然不少,不怕死的人畢竟不多,這批人原是一鼓作氣,此刻眼見遍地橫屍,沒死的人也漸漸膽寒起來。

  雖然仍在大聲呐喊,卻沒人奮勇爭先。

  「上,一齊上。」站在巨石上的那個黑衣人猛敲著那面小鑼,也叫破了嗓子。

  柳二呆怒叱一聲,忽然淩空飛起。

  但見他人如輕煙,寒光電瀉,斜刺裡一掠數丈,沖上了巨石。

  那黑衣人敲著小鑼,一下子措手不及。

  只聽「奪」的一聲,劍到血崩,直貫胸膛,連哼都沒哼一聲,人已翻落巨石,登時氣絕。

  為首的一劍畢命,其餘的更是心膽俱裂,登時人影四竄,立刻作鳥獸散。

  柳二呆躍下巨石,喘了口氣。

  「這可奇怪啊,」沈小蝶看了看橫七堅八的屍體:「這個黑衣人到底是誰?」

  「死無對證了。」柳二呆搖頭。

  「不過我可以確定。」沈小蝶道:「此人只是幫兇,絕非主腦之人。」

  「何以見得?」

  「你不記得他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他說他家公子,要置我們於死地……」

  「哦,對了。」柳二呆皺了皺眉頭:「這公子……這公子是誰?」

  「哈哈,就是本公子。」林木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朗朗大笑:「姓柳的,你的記性好壞。」

  這公子居然來了。

  明月已上東山,清輝如水,灑遍了遠山近林。

  林木中話聲甫落,只聲履聲沙沙,踏著滿地落葉,出現了三條人影。

  為首的一位華服少年,赫然正是逍遙公子。

  前番那位綠衣少女業已不見,伴隨而來的卻是兩個面目姣好,體態妖繞的紫衣女郎。

  看來這位公子哥有了新寵。

  「原來是你。」柳二呆眉頭一揚:「剛才這些人都是你的指使?」

  「正是。」

  「可惜你失望了。」

  「這怎麼會。」逍遙公子不以為意的道:「死了這幾個人,對帝王穀來說只不過九牛一毛。」

  「帝王之穀?」

  「就在此之下。」

  「哦?對了,你是帝王谷的逍遙公子。」柳二呆聳肩笑道:「你是牛頭還是牛尾?」

  「此話怎講?」

  「你剛才說牛毛不當回事。」柳二呆沉聲道:「要是柳某人力能斬牛頭,斷中層呢?」

  「姓柳的。」逍遙公子臉色忽然一沉,冷冷道:「你囂張得太過份了。」

  「你不囂張?」

  「嘿嘿。」逍遙公子道:「你敢比擬本公子?」

  「這真可笑得很,你憑什麼這般狂妄自大?」柳二呆道:「論武功,你並無驚人之能……」

  「什麼?你敢小覷本公子?」逍遙公子怒道:「你可知道,千金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本公子乃是金枝玉葉,不像草莽匹夫,冒險犯難。」

  「無聊。」沈小蝶忽然冷笑。

  「這倒有趣。」柳二呆冷笑:「你坐不垂堂,卻到了這種血跡斑斑之地;不想冒險犯難,卻敢面對柳某人,你當柳某人這支劍只是擺擺樣子的嗎?」

  「你的劍?」

  「怎樣?這支劍不夠鋒利?」

  「嘿嘿,姓柳的,今夜死神照命,你再鋒利的劍,也等於一塊廢鐵!」

  「哦?」

  「東方庚辛金,西方甲乙木。」逍造公子念了兩句怪話,忽然回頭道:「金木大師請了。」

  金木大師?這是叫誰?

  「阿彌陀怫。」忽聽遠處傳來一聲宏亮的佛號,但見黃雲飄飄,飛越林表,「篤」的一聲,落在柳二呆面前一丈以外。

  果然是個和尚。

  這和尚胖頭大耳,身披一襲黃色袈裟,穩穩的跌坐在一個大蒲團上面。

  敢情他就是駕著只大蒲團飛掠而至?

  這蒲團是塊魔氈還是一朵祥雲?

  這種淩空飛渡的功夫,武林中不但從來未見,也聞所未聞。

  柳二呆和沈小蝶同時不禁臉色一變。

  如果這是左道魔法,兩人沒有解法之術;如果這是真功實學,兩人絕對不堪一擊。

  和尚雙目一閃,神光如電,緊緊的盯著那柳二呆和沈小蝶,不言也不動。

  柳二呆心頭泛起了一股涼意,掌心卻在沁汗。

  沈小蝶反瞪那和尚,以眼還眼。

  不管怎麼說,這和尚顯然是個硬對頭,武功之高,絕不在金無晷和杜七娘之下。

  柳二呆忽然發了狠勁,狂叱一聲,馭劍而起,寒光乍起,破空有聲,直向那和尚分心刺去。

  這是拼足了全力,扎扎實實的一劍。

  他知道,形勢已是如此,不能猶豫,也不能等待,要拼就得硬餅。

  那和尚依然端坐未動,像是沒有看到這支劍,但胸前的黃色袈裟忽然一鼓。

  劍鋒到處,像是觸到了一堵牆。

  柳二呆心頭一寒,只覺一股強大的勁力直沖而來,硬生生被震得倒飄而起,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直落在兩丈以外。

  當下一陣血氣翻騰,幾乎拿不穩馬步。

  強弱之勢已明,要想憑這支青虹劍稍稍占點上風,顯然已成夢想。

  「大師。」遠遠站在一旁的逍遙公子,忽然揚聲贊道:「果然絕世神功。」

  和尚依然不響。

  也許這種讚美之詞他聽多了,也聽膩了。

  柳二呆定了定神,調勻了呼吸,忽然一把抓住沈小蝶的手臂,叫道:「走。」

  遇到這種強勁的對手,走是上策。

  不走只有等死。

  此刻也管不了那兩匹駿馬,當下兩人一躍而起,直向山路奔去。

  那知奔出不到一步,前面忽又篤的一聲。

  兩人抬頭一看,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那和尚居然就在這一瞬之間,業已淩空飛來,後發先至,端端正正的跌坐路中。

  看來這和尚雙足已殘,但武功卻高得出奇。

  雖然他還沒出手,對柳二呆和沈小蝶來說,卻造成了一種極大的震撼。

  打不過,走不掉,只有眼睜睜任人宰割。

  和尚終於說話了,目光閃動,聲如洪鐘:「逍遙公子,快說,要活的還是死了?」

  「這……」逍遙公子在考慮。

  「活的?」

  「不,死的就好。」逍遙公子道:「大師請留意,別壞了那個黃包袱。」

  「黃包袱?」

  「是,包袱裡有貴重之物。」

  「哈哈,這容易。」和尚狂笑:「佛爺殺人,連汗毛都不會斷掉一根。」

  「全仗大師神功。」逍遙公子很滿意。

  和尚依然端坐,卻已緩緩抬起兩臂,緩緩伸出一雙肉掌,掌大如扇,但絕不像突然發掌的樣子。

  既沒勁力,也沒聲響。

  柳二呆雖然心跳加劇,卻猜不出這和尚到底弄的什麼玄虛。

  反正事已至此,只好靜觀其變。

  那知就在這片刻之間,忽然覺出不妙。

  首先是柳二呆,他突然發覺自己的身子已被一種強大的吸力牢牢吸住。

  接著,沈小蝶也被吸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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