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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江天濤聽得渾身一顫,面色大變,不由驚得慌聲問:「林婆婆,你說我該怎麼辦?」林婆婆立即一本正經道:「怎麼樣?方才我老婆子說您少堡主不懂女孩子的心理,您還生我老婆子的氣,現在我老婆子告訴您幾招她們拿手的法寶,那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呼天嚎地不活了,這樣一鬧,不怕您不聽她的擺佈,上她的圈套……」

  江天濤一聽圈套,心中一動,頓時想起了皇甫香在松林鬧的那幕不活了,這時才恍然大悟,那是皇甫香設的圈套。如今皇甫香握的把柄更多了,不但誣賴看了她洗澡,還說在松林裡和她拉扯。江天濤想到這些,不由呆了。

  林婆婆說完了兒女經,發現江天濤發呆發愣的沒有反應,想必是她說的不中聽只得無可奈何地催促道:「我的少堡主,別盡在這裡發呆啊,要去也該走啦!」江天濤一定神,不由憂急地問:「林婆婆,我們男孩子總也該有一套法寶吧!」

  林婆婆一聽,精神大振,立即呵呵一笑道:「你們男孩子的呀,最簡單,只要低聲下氣陪笑臉,磕頭作揖,鞠大躬。告訴您,這套法寶最靈,保您的玲妹妹破涕為笑。」江天濤一聽其中有磕頭不由眉頭一皺,遲疑地道:「這怎麼可以……」

  林婆婆老氣橫秋地一推江天濤,同時笑著道:「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我老婆子只是給您說個原則,如何去運用,那就看您少堡主自己了。」說此一頓,突然忍笑正色道:「少堡主,見機行事,切忌墨守成規,我保您稱心如意,快去吧!」

  說罷,滿臉祥笑,一連在江天濤肩上拍了幾下,接著,大袖一揮,展開輕功,直向客店方向如飛馳去。江天濤聽了林婆婆的一課兒女經,覺得挽回雪丹鳳和汪燕玲的信心大增,興奮地失聲一笑,逕向北關大街馳去。

  前進中,他不時啞然失笑,憂急心情,一掃而空。由於風厲天冷,北關大街上,除了一兩家客棧門前,孤伶伶地懸著一盞隨風搖晃的防風燈,看不見一個人影。江天濤到達北關大街上,沿街疾走,不出百步,前面靠北一家客棧門前,果然懸著一方招牌……鼎隆客棧。

  再看店門,早已關上,一盞昏沉暗淡的防風燈被風吹得吱吱直響。江天濤知道叩門反而誤事,於是一長身形,淩空飛上房面,凝目一看,客房大都一片漆黑,僅東北角的兩三房窗上,倘亮著燈光。於是,一伏身形,疾如掠空飛燕,越過三排房面,飄然落在最前面的一間亮著燈光的長窗前。

  江天濤有了東梁山的經驗,不敢再貿然向內窺看,他首先側依窗臺,凝神一聽,發現窗內有沙沙紙響,房內之人或許是正在看書。他知道,這時的汪燕玲傷心尚且不及,哪裡還有心情閱讀?於是一長身形,逕向房面上飛去。

  但是,就在他足尖剛剛踏向前簷的同時,窗內突然傳出一聲強抑悲痛的傷心啜泣聲,而且,極似女子。江天濤心中一驚,衫袖輕經一抖,一式柳絮飄身形毫無聲息地又飄回窗前。緊接著,強抑心情的憿動,悄悄伸出小指,在窗紙上輕巧地戳了一個月牙小洞。

  覷目向內一看,心中大喜,正是身穿黃衫,頭束方巾的汪燕玲。汪燕玲雙眉緊蹙,淚痕滿面,一雙澄澈如秋水的鳳目,已經又紅又腫了,她正坐在桌前,提筆寫字。江天濤不知她在寫什麼,凝目一看,面色大變,脫口一聲驚啊。

  就在他失聲驚啊的同時,窗內噗的一聲,眼前一黑,房內的燈光已熄了。江天濤震驚地立在窗前,他完全驚呆了,因為,他看到汪燕玲正在寫玲兒絕筆四個字。他不需要看紙上寫些什麼,那必是寫給父親江浩海的一封絕筆信。

  這時,他的腦海裡,突然想起林婆婆的話……少堡主快去,錯過今晚的機會,也許您永遠見不到您的玲妹妹了。他確沒想到,林婆婆料事如神,竟被她說中了。

  心念末畢,驀聞窗內的汪燕玲,忿怒地沉聲問:「什麼人?」江天濤一定神,慌得急聲道:「玲妹,是我!」房內先是一靜,接著是一陣沙沙揉紙的響聲。

  江天濤知道汪燕玲已將那封信箋揉成紙團,於是一轉身,急步走至房門前,單掌平貼門縫,暗勁一吐。咋的一聲脆響,門閂應聲而斷,身形一閃,推門奔進房內,逕向內室撲去,同時,親切而焦急地連聲低呼:「玲妹妹!」

  但是,轉身昂首的汪燕玲,看也不看,理也不理。江天濤心慌意亂,滿頭大汗,早已忘了林婆婆說的低聲下氣陪笑臉,伸臂過去,連連搖晃著汪燕玲的香肩,惶聲焦急地道:「玲妹,小兄總算找到你了。」

  汪燕玲見江天濤在背後激動地握住她的雙肩,芳心又急又驚,想起這些天所受的委屈,心頭一酸,雙手掩面,頓時傷心地哭了。江天濤心中愈加慌亂,一面舉袖拭汗,一面焦急地解釋道:「玲妹,這都是誤會……」汪燕玲一聽誤會,不由怒火高熾,倏然放下玉手,轉身望著江天濤,嗔目怨聲道:「誤會,誤會,現在她們都是名正言順的少夫人了,還說是誤會。」

  江天濤被汪燕玲逼問得啞口無言,一連退了兩步,他確沒想到汪燕玲會這麼凶,繼而一想,事實如此,也恕不得她大發雌威。於是一定神,急忙無可奈何地解釋道:「玲妹,小兄願向蒼天發誓,幾番湊巧,才造成今日之局,憑良心說,小兄絕沒有要娶她們的意思。」

  汪燕玲昂首哼了一聲,忿忿地道:「還說沒有那種意思,看你們沿途飛馳,笑語如珠,遊山玩水,偎偎依依的親熱勁兒,哪裡還想到苦命的我。」說至此處,眼中的淚珠,再度簌簌地滾下來。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這話果然被林婆婆猜中了,汪燕玲竟真的沿途一路跟了下來。心中一慌,鑽眉苦臉地分辯道:「玲妹有所不知,小兄雖然笑在臉上,實則苦在心頭,無時無刻不想著玲妹你。」

  汪燕玲聽得芳心一甜,但卻輕蔑地道:「想我?鬼才相信,想我為什麼不來找我?」江天濤聽得一愣,接著分辨道:「我這不是找來了嗎?」汪燕玲的嬌靨微微一紅,但卻輕哼一聲,低聲道:「現在來已經遲了!」

  江天濤驚異地問:「為什麼?」汪燕玲冷冷一笑說:「何必問我,你在窗外早已看到。」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他不敢提到死字,唯恐惹起汪燕玲的尋死決心,只得囁嚅著道:「我沒看清楚!」

  汪燕玲本想以此要脅江天濤,而他偏說沒有看到,不由頓時大怒,黛眉一豎,厲聲道:「既然沒看到,現在我就做給你看。」看字出口,低頭躬身,逕向牆壁上猛力撞去。

  江天濤大吃一驚,沒想到弄巧成拙,身形一閃,伸臂將汪燕玲的嬌軀抱住,同時,惶急的連聲急呼:「玲妹,玲妹,你聽我解釋嘛!」汪燕玲趁勢倒進江天濤的懷裡,又捶又打,一面掙扎,一面哭聲道:「我不想活了,快放開我,讓我死給你看。」

  江天濤哪裡敢放手,相反的抱得更緊了,同時,苦聲解釋道:「玲妹,玲妹,我是怕你尋死呀,所以才慌說沒看清楚,誰知反而弄巧成拙了……」話末說完,院中突然暴起一聲粗狠大喝:「大膽賤婢們,還不快生滾出來,大爺們都到了。」

  江天濤聽得一愣。汪燕玲也不哭了。院中那人,再度粗獷地怒聲道:「賤婢們還不快些滾出來受死,不要連累店家,否則大爺放把火燒死你們。」

  江天濤早已斷定來人是力拔山的部屬,但他不敢放鬆汪燕玲,仍怕她趁機尋死,因為他曾親眼見她寫絕筆書,似是不像林婆婆說的那一套兒女經。正在遲疑,驀聞懷中的汪燕玲,忿忿地沉聲道:「讓小妹先出去。」

  說罷,舉袖匆匆拭乾了香腮上的淚痕,掙脫了江天濤,逕向外間走去。江天濤鬆開汪燕玲,緊緊跟在她的身後,看樣子她可能不會尋死了,這還真得要感謝院中來人的解圍。走出房門一看,院中參雜地立著不下二十人,俱是灰衣勁裝絲帶圍腰,每個人的胸襟上,都有一條絲線繡的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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