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繡衣雲鬢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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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而,再回憶清瘦老人孫元湖和紅白兩位壇主的應對,均無什麼破綻,難道毒娘子沒來大洪山不成?想到「金面哪吒」在聽到清瘦老人孫元湖報告出「九宮堡新任堡主江天濤」時,雖然曾感吃驚,在他認為,那是人之常情。 因為,老父退隱尚未公諸武林,「金面哪吒」乍然聽來,自是感到驚異和意外。心念間,已通過夾道馬隊,只見一道寬大平坦的人工山道,直通兩座高峰中間的狹谷口。山道的兩側,巨松古柏,濃蔭蔽天,愈顯得夜空漆黑如墨,在前面兩座高峰之後,傳來隱約可聞的隆隆水聲。 打量間,驀聞金面哪吒謙恭地道:「風聞江老堡主隱退,武林震驚,幾無人信,昨日接獲老堡主親撰的敬告武林友好飛柬,在下始信以為真。」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沒想到老父竟將隱退之事,也飛柬通知武林,看來,他老人家當真是不再過問世事了。 心念電轉,早已拱手恭聲道:「家父年邁,久有退志,只因尚有許多積事末了,故而遲至今日。」金商哪吒按著感慨地一歎,以遺憾的口吻,道:「江老前輩,一生為武林奔波,挽救過無數次的浩劫,使千萬豪傑得免于難,獲得全武林黑白兩道英雄的一致景仰和敬重,想不到竟在老堡主在外熱心奔走之際,堡中惡僕,居然膽敢乘機欺天滅主,實令人深痛恨絕…:」 江天濤一聽,知道老父在隱退飛東中,兼有敘述毒娘子和閔五魁的罪惡事蹟,是以並不感到驚異。於是,淡然一笑,道:「惡僕虧心,夜遇猛虎,以致陰謀末逞,月前東窗事發,母子畏罪潛逃,至今未聞行蹤。」 金商哪吒目光一陣移動,突然以極為不解的口吻道:「堡中高手如雲,俱是有名的前輩俠士,少堡主何不下令全面搜捕毒娘子母子回山,治以應得之罪?」江天濤心中一動,故意以毫不在意的口吻,淡然一笑道:「欺天滅主,罪大惡極,凡具正義俠骨之士,均不齒其行為,誰肯收容?久而久之,必然無顏見人,終至走投無路,找一深山僻靜之處,揣揣終身,鬱鬱而死,了此一生罪惡之身,何必再勞師動眾,耗費人力。」 說話之間,覷目偷看,發現金面哪吒的臉上神色數變,青紅不定,這令江天濤看來,近於已經絕滅的希望,又有了一線生機。金面哪吒定一定神,強自一笑,道:「聽了少堡主一席話,令在下又增長了一番見識。」 說此一頓,突然又以似有所梧的口吻道:「風聞龍宮湖主水裡夜叉章樂花,乃貴堡掌院毒娘子的胞妹,少堡主不以為毒娘子投奔了龍宮湖?」 江天濤一聽,不由仰面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接著以漫不經心的口吻笑著道:「水裡夜叉章樂花,為人機智善詐,在衡量利害之下,雖是一奶胞姊,恐怕也不敢收容她!」金面哪吒聽得面色逐漸蒼白,神情顯得極為不安,忙不迭地連聲道:「少堡主智慧超人,判斷也極為正確。」 江天濤雖然看出金面哪吒神情有些不安,但他卻佯裝末曾看見,急忙謙遜地笑著道:「山主過獎,在下慚愧。」說話之間,已到了兩座高峰下的夾谷口前。山風疾勁,挾著寒意,那陣隆隆水聲,已有些轟轟震耳了。 進入谷口一看,深約百丈,筆直的山道,直通一裡外的一座燈火輝煌的魏峨大寨門前。只見寨門內,燈火萬點,星羅棋佈,屋影榔比縱橫,雖然一座魏峨寨門,並未看到有寨牆更樓。通過兩峰之間的夾穀,立有一陣寒風撲來。 江天濤轉首一看,一道寬大瀑布,逕由左側高峰上,直瀉下來,直墜峰下的絕澗中,水聲隆隆,震耳驚人。再前進半裡,到了一座寬約兩丈巨木大橋。江天濤凝目一看,面色立變,只見巨木大橋,跨越一道寬近十丈的深淵,直達魏峨的寨門前。 巨木大橋下一片漆黑,水聲棕棕隱約可聞,深度可想而知,深淵成一弧形,分別向內彎去。江天濤這時才驚覺到金商哪吒的大寨,是建築在一座四面環繞著深淵的斷峰上。通過巨木大橋,燈火輝煌的寨門下,分立著近百佩刀壯漢,一俟江天濤和金面哪吒經過門下,一聲吆喝,紛紛躬身撫刀。 江天濤借著領首還禮之勢,覷目一看,這才發現斷峰邊沿,壁立如削,是一道設非神仙無法通過的天然絕險。看了這種情勢,江天濤不由暗呼僥倖,否則要想深夜探山,不啻平步登天。 進入寨門,馬速絲毫末減,通過一片人工修整的弧形竹林,眼前條然一亮。只見一片百畝方圓的廣場對面,赫然一座燈光如晝,人影幢幢的磅磚大廳。同時,由竹林的邊沿,一直至大廳階前,每隔十丈便有一對相互對立雙方抱刀的勁裝大漢。 這時,大廳的階上階下,立滿了三山五嶽的武林人物,有的彼此招呼,有的相互寒喧,一片歡笑人聲。江天濤確沒想到,進入大寨的各路英豪,居然已經如此之多。就在這時,驀聞馬前立在場中的兩個壯漢,同時朗聲高呼:「九宮堡堡主到……」 相互傳遞,聲調悠揚,氣氛極為嚴肅。再看大廳前,人面閃閃,一陣騷動,坐在廳內的人,聞聲紛紛奔出來,數百道驚異目光,齊向江天濤望來。江天濤竭力抑制內心的激動,微軒著劍眉,輕掛著微笑,顯得那麼神色自若,他雖單騎拜過東梁山,但這等歡迎儀式,較之三釵幫隆重多了。 他雖然和金面哪吒徐徐策馬前進,一雙有神的朗朗星目,卻在人群中尋找趙家父子和張石頭,以及朱彩鸞。凝目一看之下,心中愈加不安,因為廳階上數百英雄,俱都恭謹地垂手肅立在廳階上。 再向廳口一看,身形猛的一顫,面色頓時大變,身形暗自一晃,險些跌下馬來。只見一身銀裝,腰懸銀劍,胸前佩著一朵金蘭花的銀釵皇甫香,赫然也立在高階上。江天濤一見柳眉斜飛入鬢,杏目晶瑩明亮,絕豔嬌媚,一身銀裝的皇甫香,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不迭。 這真是「不是冤家不碰頭」,怕遇上她,偏偏在這大庭廣眾,三山五嶽的英豪面前碰上了。到了這般時候,躲避已不可能,只有竭力鎮定自己,準備見機行事,硬著頭皮來應付了。這時,他想像得到,當皇甫香看清九宮堡的新任堡主,就是以左掌院前去三釵幫總壇拜山的衛明時,她心中的氣惱,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凝目細看,發現皇甫香的明眸冷電一閃,面色果然在變,殷紅的櫻唇,頓時沒有了血色。江天濤一見,心知要槽,這時他無法斷定,到達大廳前,皇甫香會有什麼任性的動作表現。再看神鞭趙沛豐父子,俱都肅立在皇甫香的身側,神情愉快,面帶微笑地向他望來。 立在皇甫香右側不遠處的朱彩鸞,兩道緊蹙的柳眉,隨著江天濤的接近,逐漸向上飛挑,那張充滿了刁鑽的櫻口,也驚喜地張開了。立在朱彩鸞身邊的張石頭,挺著如鼓肚皮,裂著大嘴,愈瞪愈大,似乎完全傻了 滿廳階上的英豪,輩份不分高低,年齡不論大小,一律肅容而立,但當他們發現白馬上坐著的不是江老堡主時,每個人的神色卻由嚴肅而逐漸變為驚異。不少黑白兩道的高手,都知道神鞭趙沛豐與江老堡主的密切友誼因而紛紛覷目向趙沛豐望去。 但當他們發現趙氏父子,俱都神情愉快地望著江天濤,因而恍然大悟,馬上的藍衫少年,必是江老堡主的公子.新近接任的少堡主。這時,廳階上一片肅靜,廣場上的對對壯漢,也停止了高呼,除了大隊健馬的鐵蹄踏地聲,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就在這時,驀見人群中,黑影一閃,張石頭飛身縱下階來,同時,驚喜的大聲笑著道:「哈哈,我道是什麼堡主,原來是幕阜山的濤弟弟……」說話之間,手舞足蹈,就在鹿階前,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肅立階上的群豪,俱都以厭煩的目光瞪了張石頭一眼,但是,當群豪發現他胸襟上,居然佩了一朵金質蘭花時,不由同時一愣。彼此互看一眼,似乎在說:看不透這傻小子,居然還是個大人物。 正在目不轉睛望著江天濤的朱彩鸞,沒想到張石頭會到階下大嚷大叫,芳心一急,急忙招手,同時厲聲低喝:「快上來,快上來!」張石頭雖然傻,但有時候也會看情勢,這時見階上群豪俱都靜默肅立,才想到這時的濤弟弟,恐怕已不是前幾個月在梵淨山比賽劈石的濤弟弟了,於是,一定神,急步奔回原地。 一陣馬蹄聲響,江天濤和金面哪吒已到了廳階前。金商哪吒就在馬上一抱拳,遊目看了群豪一眼,立即朗聲道:「諸位前輩,各路朋友、英雄,在下就在馬上,為諸位介紹本山有史以來的第一位貴賓。」 說著,肅手一指白馬上的江天濤,繼續道:「這位就是德高望重,甫自退隱的江老堡主的唯一公子,新近接掌九宮堡的江少堡主江天濤。」放聲甫落,群豪立即暴起一聲英雄式的熱烈歡呼,唯獨皇甫香一人,冰冷地立在大廳最高的臺階上動也沒動。 江天濤對粉面蒼白,嬌軀微抖的皇甫香,佯裝末見,急忙拱手,面向歡呼的群豪,含笑朗聲道:「在下甫自下山,閱歷尚極淺鮮,對江湖規矩,武林儀節,尤多不知,今後務祈在場的諸位前輩和諸位英雄,不吝賜教,多予指導。」 說罷,就在群豪熱烈的掌聲中,與金面哪吒同時下馬,步下臺階。江天濤一面登階,一面連連向左右鼓掌的群豪拱手還禮。尚未登上最高一階,神鞭趙沛豈,已搶先哈哈一笑,道:「江世侄今夜果然及時趕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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