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繡衣雲鬢 | 上頁 下頁
一〇九


  這場甄審等級的較技,是論武大會前夕的一個插曲,旨在造成熱鬧氣氛而又不傷和氣,兼有阻止貪嘴的老饕混進晚筵席上,大快朵頤。甄審等級直至晚筵開始為止,不願參加晚筵的自是不必入場,三更以後,可自行到嶺上找帳蓬。

  但武林中有名號,有聲望的高手或前輩人物,不受甄審之限,一經發現,亦被恭請入山。這在這時,場中驀然一聲大喝,按著暴起一陣聲震山野的如雷烈彩。江天濤定睛一看,只見青衣大漢,正滿面含笑,圈臂抱拳,同著對面的黑衣青年連聲道:「承讓承讓。」

  黑衣青年,急忙還禮,神色並不過分難堪,轉身向自己的座位上走去。這時,才發現黑衣青年的後肩上,竟被大漢輕微地印了一個白掌印。黑衣老人,立即起身,在熱烈的彩聲中,親為青衣大漢佩上一朵直徑僅有寸半的鮮紅繡花。

  之後,由另外一個黑衣青年相陪,把大漢引向朱門。江天濤看了這情形,雖不貪嘴,但為了混進警衛森嚴的後山,也不得不出場一搏,以便取得參加晚筵的入出權。

  繼爾一想,如果先求混進山去,而又不致引起對方的注意,最好是二三四級,但萬一被人指出自己的身份,又覺得對九宮堡的聲譽和老父的德望,均不無損貶。衡情之下,決定採取一個在末指出自己的身份之前,絕不事先說明,而在發現之後,又不損及自己身份的兩全之策

  於是,悄悄取出蠻花香妃的那方粉紅色約五步斷魂香巾,輕巧飄灑地系在劍上,看來似是一種華麗的裝飾,實則是遮住那兩片彩玉。江天濤系好絲巾,正待舉步走出人群,不遠處,驀然響起一聲清脆嬌叱。於是,心中一驚,這聲音太熟悉了,探首一看,只見一道紅影,飄然落在圓心中。

  定睛再看,面色大變,身不由己地向身後退了兩步。只見場中卓然立著一個紅緞勁裝,身背長劍的美麗少女,一雙烏溜溜的大眼,兩道彎彎的柳眉,額前一蓬劉海,腮上隱現梨渦,一臉的刁鑽嬌憨之氣,正是梵淨山金佛盲尼的女弟子朱彩鸞。

  江天濤見了朱彩鸞,簡直傻了,在這緊要的關頭,絕不能和她碰面,否則,今夜不但捉不住毒娘子,相反地會把事情弄砸了。心念間,已見清瘦老人,抱拳和聲道:「請問姑娘選哪一級?」

  朱彩鸞柳眉一挑,毫不客氣的道:「和你們山主同桌的是什麼級?」如此一問,密集三面的圍觀群裡,頓時掀起一陣騷動和議論聲。清瘦老人炯炯目光,略微打量了一眼朱彩鸞,依然謙和地道:「是特級!」

  朱彩鸞一揮手,立即以不耐的口吻,催促說:「好,就是特級吧!」清瘦老人似是看出朱彩鸞是位大有來歷的姑娘,因而毫無一絲不悅地點點頭,轉首看了身邊的一個標緻少婦一眼,同時遞了一個小心的眼神。

  標緻少婦緩緩立起,飄身已至白灰盤前。圍觀的群裡,原本懷疑少婦本身的武功,是否能甄審特級的高手,這時看了少婦的輕靈身法,立即暴聲喝了個好。

  一向爭強好勝的朱彩鸞,立即脫口一聲嬌叱:「且慢!」標緻少婦聞聲抬頭,立即縮回一雙就待按向灰盤中的玉手,謙和地道:「姑娘何事?」朱彩鸞見對方人人謙和,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嬌靨一舜,也笑著道:「本姑娘見你的輕功還算不錯,我就和你較較輕功吧!」

  話一出口,已近兩千的圍觀英豪,俱都感到有些不滿,而躲在人後偷看的江天濤,也不禁搖了搖頭,心說:我這位朱師妹,也的確有點太狂了。標緻少婦毫不為意地一笑,說:「如何比法,請姑娘自己劃道吧!」

  朱彩鸞一指置放四角的四個灰盤,道:「請你先派人將這匹盤白灰衡平。」話一出口,標緻少婦的粉面立變,圍觀的群豪,俱都驚異地瞪大了眼睛,臉上不滿的神色,也一掃而光。清瘦老人一揮手,立即由長凳上奔過來四個黑衣勁裝少女,各撿一根枯枝,謹慎地將四盤白灰衡平。

  朱彩鸞似是早已清楚甄審的規則,一俟四個少女退回,也向標緻少婦謙和地道:「萬一濺出灰來,可請你不要見笑啊!」笑字出口,嬌軀已淩空升起,緊接著,飄然斜飛,逕向就近一個灰盤上冉冉降這時,全場一片死寂,所有在場的人,俱都瞪大了眼睛,除了火把的熊熊火焰落的燃燒聲,再聽不到任何雜音。

  只見冉冉下降的朱彩鸞,小蠻靴輕輕一點灰盤,玉臂一展,嬌臂一展,嬌軀迅即又升起來,宛如風吹綿絮般,再向另一個灰盤上落去。圍觀的群豪一看,個個目瞪口呆,俱都面色大變,只見厚約四寸的灰面上,僅有一個極淺的靴印。

  朱彩鸞一起一落,連踏四個灰盤,灰面上的靴印,卻一個比一個淺,最後淩空躍起,飄然落回原地,氣不喘,臉不紅,櫻唇綻笑,明眸閃輝,同著標緻少婦一領首,輕盈地笑著道:「請指教!」

  標緻少婦面色如土,久久答不上話來。全場依然一片岑寂,每個人都為朱彩鸞的駭人輕功驚呆了。江天濤看了朱彩鸞淩空踏雪,也不禁暗贊不止,兩三個月不見,朱彩鸞不但出落得更加豔麗,而她的輕功也有了長足的進步。

  心念間,驀見神情微顯激動的清瘦老人,強自沉著地立起身來,就在身後絨盤上取了一朵小巧精美的金質蘭花,同時,含笑謙和地道:「姑娘輕功精絕,已達爐火純青之境,老朽以下,無人可及。姑娘是今夜憑武功榮獲特級嘉賓的第一人,姑娘佩此金蘭,即可乘馬入山。」

  說此一頓,即將金質蘭花,交給立在場邊的標緻少婦,接著,繼續道:「姑娘想必已清楚一級以上嘉賓入山的規則,除人盡皆知,頗有聲望的一流高手或盛譽滿天下的前輩人物外,其餘人等,均須報出師承,門派和尊姓大名來。」

  如此一說,在場的群豪更靜了,個個摒息靜氣,俱都想知道當今武林中,是哪一位掌門宗師,調教出這等武功驚人的女弟子。朱彩鸞見在這麼多武林英豪面前,報出自己的芳名和師承,雖然芳心有掩不住的欣喜,但她卻不敢形諸面上,於是肅容拱手清脆地道:「小女子朱彩鸞,習藝梵淨山,家師乃無憂洞主,無憂老師太,人稱金佛盲尼老人家……」

  金佛盲尼四字一出口,已逾兩千之眾的武林英雄,頓時暴起一陣直沖霄漢的熱烈彩聲。標緻少婦就在震耳欲聾的如雷彩聲中,將一朵精美的金質蘭花,佩在神情也不禁有些激動的朱彩鸞的胸襟上。江天濤無心去看場中的佩花情形,他正為入山報告而暗暗焦急,依照入山的規定,今夜想混進山去,似是已不可能。

  心念末畢,不遠處的人群中,突然暴一聲渾濁大喝道:「你們先別走,還有掩張石頭。.」江天濤一聽,在焦急中也忍不住暗自笑了,心想:明天金面哪吒的論武大會上,有了這位石頭兄,可就更熱鬧了。

  於是,探首一看,只見五短身材,腰粗背厚,換了一身嶄新黑緞勁裝的張石頭,正挺著如鼓肚皮,大步向著場中走去。張石頭例著大嘴,瞪著環眼,看來十分生氣,走到場中一站,向著清瘦老人一招手,理直氣壯地道:「小老頭,也給我佩個一級紅棱大花吧!」

  這時,群豪早已靜下來,俱都以驚異的目光望著傲然立在場中的張石頭,大家鬧不清這位傻頭傻腦的張石頭是何來路。清瘦老人見張石頭皮堅肉厚,頭如麥鬥,出口就要紅緩大花,斷定也是一個不凡人物,因而,起身謙和地道:「閣下想佩紅棱大花不難,但必須勝過本山的一級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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