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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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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俟轉過院角,立即悄聲道:「珠妹,方才那兩人是誰?」鄧麗珠有些忿忿地說:「那個灰衣老頭子,是章榮花的智囊,人稱鐵盤子,青年是章樂花的第二丈夫范南貢,人稱黑二煞。 江天濤聽得劍眉一蹙,心想:根據這兩人的相貌綽號,想來也不是忠厚之人。心念間,已到了一座紅磚綠瓦的高大廂房後,鄧麗珠向上一指,兩人騰身飛了上去。江天濤遊目一看,這才發現伏身的房面,正是宮殿式的大廳左廂。 兩人縱至屋脊,隱身龍頭之後,探首向前一看,雙目同時一亮。只見正中高階廣台的大廳前,燈火輝煌,光明如晝,近百盞精緻宮燈,懸滿了正中廳殿和兩廂的前簷。再看廳殿內,佈置得金碧燦錦,富麗堂皇,在強烈的燈光映照下,令人看來眩目生花。 一方金匾,高懸簷下,上面寫著三個黑漆大字棲鳳廳。在棲鳳廳的廣台兩邊,整齊地立著兩排嶄新藍衣的勁裝大漢。廳內鋪著血猩毯,正中數寸高的漢玉平臺上,獨設一張金漆大椅,除此再沒有任何座位了。 十數身穿新衣的俏麗侍女,肅立在廳內兩邊,紋絲不動,宛如十數個木偶人。整個大廳和天井內,一片寂靜,除了百盞紗燈內不時暴起一聲輕微燭花,再聽不到一絲聲音。就在這時,一陣急速的衣袂破風聲,逕由十數丈處的屏門外傳來。江天濤和鄧麗珠循聲一看,只見被稱為鐵盤子的灰衣老人,率領著另外一個手提彎弓的中年人,神色緊張,目光炯炯地飛身縱了進來。 兩人越過天井,縱上高階,急步走至大廳門前。灰衣老人鐵盤子,舉手一指廳簷下的大金匾,即對持弩弓的中年人,威陵地低聲道:「不要怕,快上去,拉開箭口,恰好對正金椅,特別記住,看我的手勢行事。」說著,催促地拍拍神情緊張,面色蒼白的中年人。 中年人慌急得連連領首,恭聲應了幾個是,一長身形,飛身進入金匾內。鐵盤子一俟那人身形隱好,目光又威淩脅遍地看了一眼廳內廳外的壯漢和侍女,似是在警告他們,洩密者死,按著轉身奔出了屏門。 鄧麗珠看罷,立即附在江天濤的耳畔,悄聲道:「我看今夜來的這位大人物,恐怕性命難保。」江天濤最恨的是暗箭傷人,這時被他看在眼裡,不由升起一股熊熊怒火,不管今夜來的是誰,他絕不讓這一群心地陰毒,卑鄙無恥的惡徒得手。 這時聽鄧麗珠如此一說,不由忿忿地恨聲道:「俱是一些無恥之徒。」鄧麗珠見江天濤的俊面鐵青,立即含笑道:「管他的,狗咬狗,滿嘴毛。樂得看他們勾心鬥角。」 話聲甫落,遠處已傳來一聲嚴肅的高呼:「總督察到……」夜靜更深,一片岑寂,加之四野的回聲,突然響起這聲高呼,聽來不但淒涼,也顯得有些陰森。江天濤一聽總督察,渾身不由一顫,面色立變,險些脫口呼出聲來。 鄧麗珠看在眼裡,不由冷冷地問:「你為她的安危擔心是不是?」江天濤驚急地望著呼聲傳來的方向,一顆心已提到了腔口,他無心回答鄧麗珠的問話,僅茫然搖了搖頭。這時,第二聲呼聲又起:「總督察到……」 這次,較之方才近多了,同時,遠處榔比的房屋處,已現出一蓬強烈燈光,正向這面急急走來。江天濤情不由己地看了一眼金漆大匾,他斷定這兩聲高呼,固然有意令其餘人等回避,同時,也兼有通知隱身匾後的那人之意。 心念間,燈火已至屏門外不遠,同時又起第三聲高呼。江天濤的心情,隨著燈光的接近而焦急,他一心想著如何將匾後隱著彎弓的事,通知彩虹龍女,似是忘了身邊還有一個鄧麗珠。 鄧麗珠看在眼時,芳心又妒又氣,索性也給他個不理不睬。她久聞「彩虹龍女」,技高三釵,豔冠群芳,當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鮮有其敵,今夜機會湊巧,正好一睹這位龍女的真面目。 隨著燈光的接近,己能聽到沙沙的腳步聲,顯然有數十人之多。隨之,屏門外逐漸射進一蓬由弱而強的燈光,按著,是一對提著宮燈的彩衣侍女,並肩走進門來。第一對一進屏門,立即分向左右肅立,按著,二三四對,依序銜接,直面廣台的高階前走去。在第三十對的後面,是一對對背插長劍的鮮衣少女,個個神色嚴肅,俱都步伐整齊,逕向廣臺上走去。驀然,江天濤的星目一亮。 只見一群鮮衣男女,護擁著秀髮高挽如雲,上插紫血玉釵,一身粉碧衣裙短劍擎,腰懸長劍的彩虹龍女,逕由屏門外走進來,乍然看來,直如眾星捧月。彩虹龍女蕭湘珍粉靨略顯樵粹,微微蹙著黛眉,左手撫著劍,英姿勃勃,嬌美中透著淩威。 緊跟在彩虹龍女身後的,是一個年約二十六七歲,一身紅絃絲緞,上繡錦花衣裙的狐媚少婦。狐媚少婦,步履輕快,一雙與「毒娘子」一般無二的桃花眼,冷芒閃射,但柳眉間,卻透著惶恐與不安。江天濤不必聽鄧麗珠再加介紹,也知道身穿鮮衣的狐媚少婦,就是以前的龍宮湖圭冰裡夜叉章榮花。 根據她的綽號水裡夜叉,應該是一個奇醜無比的女子,如果面貌如花蛟好,就是她的心腸毒如蛇蠍。在水裡夜叉章樂花的身後,緊跟著一群高低不等,胖瘦不一的男男女女。方才飛身離去的鐵盤子和綠衫青年黑二煞,俱都挾在人群中,其中緊跟章樂花身後的是一個身穿水藍長衫的中年儒士,乍然看來,尚有幾分儒雅之氣。 江天濤想:這人可能是章榮花的第一丈夫淨面詭虎方丁甫。打量間,彩虹龍女已登上廣台,逕向大廳走去。這時,數十對背劍少女,已在廣臺上列隊肅立。 彩虹龍女進入大廳,發現僅有一張金漆大橋,黛眉一蹙,似是有些遲疑。跟在身後的章 樂花,立即恭聲道:「請總督察上坐。」彩虹龍女回過身來,不解地問:「為何沒有章舵主的坐位?」 章樂花急忙恭聲道:「總督察面前,哪有卑職的坐位。彩虹龍女冷冷地催促道:「快令她們取椅來。」章樂花恭聲應是,即有兩名彩衣侍女,匆匆移過一張大椅來,側位放在金漆大椅的左前方。 這時,灰衣老人鐵盤子,綠衫青年黑二煞,以及身穿水藍長衫的中年儒士,和數十勁裝男女,個個面透惶恐,俱都垂手恭立,每個人的驚急目光,一致注視著嬌靨凝霜的彩虹龍女。鄧麗珠看了英姿勃勃,隱透淩威的彩虹龍女,心中著實欽佩,她覺得彩虹龍女不但豔美,她的膽識、勇氣,決非一般武林兒女可及。 尤其,她隻身單劍,深入多年盤踞龍宮湖的匪巢,最近一兩年才納入三釵幫分舵的鳳棲島,居然令這些平日趾高氣揚,兇焰萬丈的惡徒們,震懾得個個隱透惶急,彩虹龍女的名氣,也由此可知。因而使鄧麗珠的心中,愈加佩服,是以,也不自覺地對彩虹龍女的安危擔起心來。 這時,大廳內一片沉寂,恭立椅前的章樂花,一俟彩虹龍女坐在金椅上,立即躬身道:「卑職不知總督察翩然光臨,末曾率眾出島恭迎,內心十分惶愧,恭請總督察治卑職應得之罪。」章樂花話聲甫落,灰衣老人鐵盤子吳圖,黑二煞范南貢、淨面詭虎方丁甫及數十勁裝男女,一齊躬身高呼:「請總督察從輕治罪。」 彩虹龍女蕭湘珍神色依舊,毫無笑容,對高呼的數十男女,看也不看一眼,僅向章樂花平靜地道:「章舵主坐下談話。」水裡夜叉章樂花,神色微變,恭聲應是,恭謹地坐在椅上,其餘數十男女,個個面色蒼白,俱都揣揣不安。 江天濤看得暗自感歎,他確沒想到彩虹龍女蕭湘珍,居然有如此震懾群惡的赫赫威嚴。江老堡主「陸地神龍」退出武林後,他已是「九宮堡」的英明堡主,但,他看了蕭湘珍的這份棱威,也不禁自歎弗如。 鄧麗珠看到這些平素作威作福的惡徒,今日在彩虹龍女的面前,宛如見了貓的老鼠,芳心中有著無比的舒服。坐在金漆大椅上的彩虹龍女,一俟章榮花坐下,立即平靜地道:「取貴舵職事名簿來。」章樂花一聽,急忙恭聲應是,轉首示意鐵盤子等人。 身穿水藍長衫的中年儒士淨面詭虎立即躬身走出,雙手捧著一本黃皮名簿,緩步向漢玉平臺前走去。任何人看得出淨面詭虎的神色,不但有如白紙,就是捧著名簿的雙手,也不禁有些顫抖,更談不上抬頭看看,這位清麗秀美豔冠群芳的總督察了。 同時,立身兩側的數十男女中,更有不少人已是冷汗油油,微微喘息了。淨面詭虎方丁甫,躬身走至彩虹龍女的金椅前,雙手捧著名簿,高舉過頂,紋絲不動。彩虹龍女接過黃皮名簿,看也不看一眼,一俟淨面詭虎退回原處,立即面向章樂花,平靜地道:「九宮堡的女掌院章莉花女士,可是章舵主的親胞姊?」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知何以突然問起毒娘子。心念間,只見章樂花嬌軀一顫,粉面立變,久久才領首道:「是,她是卑職的胞姊。」大廳中的數十男女人等,見「彩虹龍女」問的是九宮堡的毒娘子,神色、情緒,俱都稍見緩和。 彩虹龍女見章樂花坦誠承認,微領蝶首,繼續平靜地道:「她和九宮堡的總管閔五魁,欺天害主,以己子暗換小主人江天濤,這件事章舵主可知?」江天濤一聽,心頭再度一震,他實在揣不透這事,彩虹龍女蕭湘珍,何以知道得這麼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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