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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七章 紫血玉釵鳳頭

  通過深厚的堡門,是一道直達摘星樓下的寬大石道,兩側植有梧桐,左右俱是青石築成的古老院落。

  摘星樓的基層,即是一座龐然大廳,僅大廳的四角,有四座巨型石墩,形成四座拱形廳門。

  大廳的四周,同樣地結滿了紅綠彩綢和精緻紗燈,一掛萬客鞭,徑由二樓上至下來,但沒有人奉命點燃。

  大廳深遠,裡面光線暗淡,雖是白畫,但廳內已燃起無數宮燈。

  廳外階前,肅立著十數堡丁,馬內四角恭立著四對侍女,一律穿著花花綠綠的新衣,但每個人的目光中,卻充滿了驚異。

  廳的正中,早已備妥了一席盛筵,兩則長莫,形成八字,分設兩邊。

  江天濤打量間,已至廳前,仰首一看,摘星樓雄峙聳立,直聳高出霄漢,昔年建築工程之浩大,由此可見。

  江老堡主肅容入廳,在一再推辭下,江天濤終於被請在右列賓位首席上坐下來。

  江天濤以下,是馬雲山和其餘五位老人,馬雲山穿紫衣,其餘是青、藍、灰、墨、綠。

  江老堡主則坐在左列主位的道席上,以下是一位穿黃衫和一位穿月長衫的中年儒士。再其次是一身銀緞勁裝的小李廣,和一身黑衣的毒娘子。

  朝天鼻以少堡主的身份在末座相陪。

  賓主落座之後,江老堡主依禮為江天濤介紹與席諸人。

  江天濤坐在首席,位居老父之上,雖然是迫不得已,但心中總覺志忑不安,是以在江老堡主介紹諸人時,只是肅立拱手,連說久仰,無法將每個人的特異綽號和姓氏,一一記得清楚,只知其中,俱是俠名遠播,馳譽武林的高手。

  尤其身穿綠袍的禿頂老叟,更是威震寧、緞、甘、陝數十年,現已退休的正興鏢局頭禿頭鼇寧道通。

  其次是兩個中年儒士,即是于初出師門即已飲譽江湖的齊魯雙俠金氏兩兄弟。

  身穿綢衫的中年儒士,是老大金劍英,身穿月白長衫的中年儒士是二弟金劍俠,兩人俱是以機智見長的人物。

  介紹完畢,席筵開始,侍友們捧壺滿酒,賓主間舉杯呼幹,氣氛極為和諧。

  酒過三巡,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當先舉杯站起來,愉快地笑著道:「衛小俠神才天貌,人間龍鳳,如今年僅弱冠,即懷驚人絕技,將來必在武林中,大放異彩,老朽僅以這杯水酒,敬小俠一杯。」江天濤急忙起身,連說不敢,即和馬雲山同時舉杯,一飲而盡。

  之後,寧道通、小李廣、齊魯雙俠以及其餘四位老叟,紛紛立起,相繼與江天濤乾杯。

  朝天鼻見這些平素最瞧不起他的著名高手,一致盛貿江天濤,心中暗暗不服,但他當著者堡主,自是不敢失禮,也起身默默地敬了一杯。

  江老堡主看看自己的兒子,油頭粉面,虛浮不實,比比賓位上的衛明,看看相陪的小李廣鐘清,無不是年少挺拔,英姿勃勃的俊品人物。

  俗語說: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生來會打洞。看來這話也不盡實,心念至此,眉宇間立即罩上一層隱憂。

  狡檜陰狠的毒娘子,早知全堡上下,無一對朝天鼻有好感的人,因而她在自卑和自歎兒子不成器之余,心性變得愈加狠毒。

  這時見老堡主黯然神傷,知道也是為了她這個不上進的兒子發怒,於是心中一動,立即起了打擊江天濤的無恥念頭。

  她首先站起來,謙恭有禮地敬了一杯酒,按著輕綻紅唇,故意提高聲音,顯得十分鄭重地道:「賤妾章莉花,頃聞少堡主私下相告,衛小俠曾在本堡後花園澆花半年,上月始悄然離開:以衛小俠之武功,風範,絕非出身寒門之人,不知小俠何以甘居卑賤之職,如今小俠乃雀屏中選為最具希望之人,極可能即是本堡的乘龍嘉賓,如不及時解釋清楚,爾後張揚開來,誤傳為九宮堡的表小姐下嫁該堡澆花小廝,這不但與老堡主的清譽有關,就是衛小俠自己的顏面上也不光彩。」如此一說,侍立大廳內外的堡丁侍友們,俱都驚異地向著江天濤望來,馬雲山等人,從不去堡後花園,這時一聽,同時一愣,不禁愕然相顧。

  江老堡主聽得神色黯然,不禁感慨地微搖皓首,老堡主原想筵後單獨詢問,沒想到毒娘子多嘴先說了。

  毒娘子這番表面恭維,故施關注,而暗中卻趁機宣揚,暗吟譏諷的陰謀,聰明人一聽便知。江天濤雖然是滿腹怒火,但卻不便發作。

  於是,強抑怒火,急忙欠身,神色平靜地回答道:「在下久聞江老堡主,愛才若渴,是位祥藹可親,望重武林的德高長者,在下孺慕已久,但礙於輩份,不敢冒昧前來拜謁,複聞江老前輩愛花如命,廣植奇花異卉,入園賞花,終朝不倦。

  半年前,貴堡總管閔五魁,下山覓找澆花小廝,適時家師恰巧雲遊在外,在下深覺良機難得,為了一瞻江老前輩之慈顏祥暉,在下便毅然隨閔總管前來了。」江老堡主雖覺事情不是江天濤說的如此簡單,但聽了江天濤的一番話,心存讚賞,卻不禁撫胡領首,愁眉立展。

  唯有毒娘子,唇曬陰笑,暗含輕視,似是在說:你們都不要得意,我如不能將這個姓衛的小子羞辱得如坐針錐,便永遠不稱毒娘子。

  朝天鼻更是又妒又自卑,但他卻不屑的望著江天濤,故意擺出一副傲態。

  江天濤繼續解釋道:「至於目前悄然離去,實因為家師雲遊已回,限令在下星夜趕赴梵淨山。不過,在下離去之前,曾向貴總管閔五魁請辭,諸位不信,可請閔總管出來,一問便知。」馬雲山等人一聽,面色同時一變,總管閔五魁已死多日,如何出來對質?毒娘子聽到死去的丈夫,渾身宛如針氈,狐媚面龐上的輕蔑陰笑立逝。

  江老堡主怕引起毒娘子傷心,立即有意岔開話題,急忙含笑道:「衛小俠武功出眾,藝業超群,令師必是一位世外高人,但不知是哪一位,小俠能否見告?」說到令師兩字時,老堡主急忙拱了拱手。

  如此一問,全廳肅靜,俱都凝神靜聽,因為這正是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等人最關切的問題。

  江天濤見問及恩師,急忙起身,肅立恭聲說:「家師俗名姓穀名芳卿,道號滌心,人稱海棠仙子!」海棠仙子四字一出口,全廳為之一震,廳上諸人,除小李廣一人外,昔年大都認識這位元武林美人海棠仙子,因而不禁彼此遞了一個驚疑眼神,似乎覺得以海棠仙子的武功修為,能調教出武功如此高絕的弟子,的確感到意外。

  俗語說:士隔三日,刮目相看。海棠仙子隱跡深山十多年,莫非已練成了絕世武功。

  江老堡主略一沉思,似是回憶海棠仙了昔年的音容,按著肅容道:「令師一生,仗義行俠,懲奸誅凶,深獲武林同道讚譽,近十多年來,極少再現俠蹤,令師息隱後,她的清修洞府,鮮有人知,根據小俠的精絕武功,令師堪稱世外高人了。」老堡主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什麼,立即望著江天濤,謙和地問:「衛小俠的貴庚是……」江天濤急忙恭聲說:「晚輩虛長一十八歲。」馬雲山等人一聽,俱都暗暗搖頭,讚歎不已即使毒娘子,也不禁多看兩眼有玉樹臨風之美的江天濤。

  江老堡主一聽十八歲,老懷頗有感觸,又忍不住黯然看了一眼,坐在末座,真正虛長了一十八年的兒子朝天鼻。

  毒娘子見老堡主又以失望的目光看了一眼朝天鼻,心中再度升起一股既卑且妒的怒火,不由柳眉一庭,佯裝不解地道:「敢問衛小俠幾歲開始便已拜在仙子門下習藝?」

  江天濤見問,立時掀起一股被毒娘子和閔五魁狠毒棄在蜂上的怒火,但他知道時機尚未成熟,只得黯然一歎,道:「說來不怕江老堡主和諸位見笑,在下是一個棄嬰,尚在襪棉中便被恩師收養為徒了。」毒娘子一聽棄嬰,心頭如遭雷擊,因而渾身一戰,面色立變,脫口一聲輕啊。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俱都為江天濤命舛而感到惋惜,但對毒娘子的神色驟變,也感到十分詫異。

  毒娘子頓時驚覺自己失態,不由急皺眉頭,佯裝悲嗆的黯然道:「想不到衛小俠竟與賤妾有著同一可憐的身世,俱都遇到一對狠心的父母……」江天濤末待毒娘子說完,心中激忿的怒火,令他忍不住立即冷冷地插言道:「在下遇到的卻是一對不忠不義,欺天瞞主的無恥惡僕。」毒娘子一聽,再也無法將心情鎮靜下來,一個不祥的預兆,閃電掠過她的腦海,她強自捺住惶亂激動地心情,以極關切地口吻道:「不知小俠,可還記得自己的身世?」江天濤劍眉微軒,星目閃耀,朱唇一陣牽動,但終於抑住胸中的怒火,搖了搖頭,黯然一歎道:「莫說在下自己,就是家師也不知在下的詳細身世,更不知在下的父母是何人了。」毒娘子一聽,已經因緊張而提到腔口的一顆心,頓時放下來,但她已提高了警覺,再不敢多問什麼了。

  就在這時,廳外階下,匆匆走進一個勁裝佩刀的中年壯漢來。

  江天濤一見壯漢,即知是警衛堡門的堡丁。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一見堡丁慌急的神色,斷定堡外必是有人不服,拔劍前來挑戰,因而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江天濤。

  毒娘子最為敏感,她迫切的希望有個武功精絕的高手,將江天濤擊敗,逐出九宮堡,甚至重傷致死更好。

  因為,她已預感到,江天濤如被選中為汪燕玲的女婿,將來對她和朝天鼻,必極不利。

  佩刀堡丁,急步走進大廳,面向江老堡主躬身撫刀,朗聲報告道:「敏稟老堡主,現在堡外有一背劍姑娘,不報姓名,神情高傲,聲言要見本堡少堡主江天濤。」江天濤明知少女找的是朝天鼻,但聽了江天濤三字,心裡也不禁一動。

  於是覷目一標,發現朝天鼻.嘴角掛笑,十分得意,似乎在說,天下有的是美女,還怕我堂堂少堡主找不到老婆。

  江老堡主一聽堡丁報告,面色頓時沉下來,不由威嚴地望著朝天鼻,沉聲道:「那位姑娘是誰,既然要找你,為何又不願報出姓名來?」朝天鼻見老堡主神色不快,心中一驚,嚇得急忙由椅上站起來,立即恭聲回答道:「回稟父親,濤兒不知。」江天濤見朝天鼻自稱濤兒,雖然明知對方也是被愚弄的人,但心中仍忍不住微泛怒火。

  再看馬雲山等人,俱都微現輕視神色,冷冷地望著朝天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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