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繡衣雲鬢 | 上頁 下頁
二二


  他在想,不管恩師、表妹、雪姊姊,當他談到巧遇老饕,誤食朱仙果的事,她們都會忍俊不住,脫口而笑。

  尤其,當她們聽到我的輕功內力,和劍術,俱都突飛猛進時,定會興奮地大贊我江天濤有福氣。

  想到得意處,他忘了內心的憂急,和旅途的疲憊,他再度笑了。

  心念間,三味野肉,一壺好酒,不覺已吃了個碗盤精光,壺底朝天。

  就在這時,一陣爽朗的哈哈笑聲,徑由樓下傳來。

  按著是一陣雜亂的登樓聲音。

  江天濤心中一動,根據那聲中氣充沛的笑聲,知道樓下來了武林高手,而且不止一人。

  凝目再看樓上,最初的客人,大都走了,現有的客人,都是新登樓的新客。

  轉首一看窗外,這時才發覺三更已經過了,於是急忙起身,立即招呼酒保結帳。

  就在酒保奔來結帳的同時,兩個老叟陪著一個中年秀士已登上樓來。

  中年秀士年約三十七八歲,面如古月,雙眉入鬢,一雙星目,朗朗有神,充滿了機智,身穿一襲月白長衫,手持描金摺扇,愈顯得神情瀟灑,儀態儒雅,令人一望而知不是等閒人物。

  身後兩個老叟,一著青袍,一穿黑衫,俱都霜眉銀髯,紅光滿面,神色和藹中透著慈祥,與人無限親切之感。

  江天濤一面打量,一面付了酒資,正待離去,驀見中年秀士,停身樓口,正神情迷惑地望著自己,似是在竭力回憶什麼已忘之事。

  身後兩個老叟,似是漠不關心地看了江天濤一眼,發現中年秀士突然停步不前,才向江天濤故意打量起來。

  江天濤根本不認識中年秀士,因而徑向樓口走去。

  就在他舉步之際,驀見中年秀士,入鬢雙眉一皺,輕姨一聲,急步迎了過來,同時含笑迷惑地問:「這位少俠好面熟,似在什麼地方見過?」

  江天濤究竟是閱歷淺鮮,心地淳樸,沒經過江湖磨練的人,這時見問,急忙停身,拱手含笑道:「請恕晚輩眼拙……」

  中年秀土未待江天濤說完,急忙解釋說:「我姓皇甫,單名一個陽字,人稱玉扇秀士,世居此地湘陰城內,不知少俠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江天濤見人家誠懇地說出姓名居處,當然也希望自己說出來讓人家證實並不認識自己,因而謙和地道:「原來是皇甫前輩,久仰了,晚輩姓江,名雲帆,世居幕阜山九宮堡……」

  九宮堡三字一出口,玉扇秀士和兩個老叟,心頭猛地一震,面色同時一變,不由以充滿了景仰的口吻,惶聲道:「原來是九宮堡少堡主,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的長公子,失敬,失敬。」

  江天濤看了玉扇秀士三人的震驚神色,才栗然驚覺自己說溜了口,心中雖然懊悔,但表面卻謙遜地含笑道:「不敢,不敢,晚輩江天濤,今後尚請三位老前輩多賜指教。」

  其中青衣老叟,略顯得意地傲然道:「老朽好友鎮拐震九州馬雲山,時常對老朽談及令尊江老堡主,禮賢下士,愛才如渴,尤其他格外受到老堡主的器重。」

  江天濤見談起馬雲山,知道面前三人都是有名的人物,因而恭聲問:「敢問老前輩尊姓台甫……」

  青衣老叟愉快地哈哈一笑,道:「老朽褚一彪,人稱湘江叟恭長……」

  話末說完,驀見玉扇秀士突然哈哈一笑,搶先說:「褚老英雄恭長馬雲山兩歲,故而稱他一彪兄。」

  說著,側身一指黑衫老叟,代為介紹道;「這位是郝老英雄,人稱多臂哪吒,現在已是銀髯及胸,白鬢霜眉,也應該改為多臂叟。」

  把話說完,立即和多臂哪吒,湘江叟,同時熱哈哈地笑了。

  黑衫老叟多臂哪吒,首先斂笑說:「江少堡主難得光臨湘陰,今夜由老朽作東,大宴鴨子樓,痛飲終宵,我們是不醉不休。」

  江天濤見三人笑得勉強,玉扇秀士又無故接口介紹,頗令他有些懷疑,雖然斷定三人並無惡意,但他酒足飯飽,急於趕路,自是不會再應邀痛飲。

  於是急忙拱手,婉謝道:「三位前輩盛情,晚輩業已心領,因有要事在身,不列久停,改日有機,再為叨擾。」

  多臂哪吒一聽,不由驚異地間:「怎麼,這般時候少堡主還要趕路?」

  江天濤立即恭聲應了個是。

  湘江叟突然雙目一亮.似有所悟地笑著道:「如不是少堡主急於趕路,老朽倒忘了明日令尊大人為汪姑娘設擂招親的大喜事……」

  江天濤一聽,渾身一戰,面色大變,右臂一繞,出手如雷,立將湘江叟的右腕扣住,劍眉一軒,厲聲問道:「老前輩,你說什麼?」

  玉扇秀士和多臂哪吒,對江天濤出手扣住湘江叟的右腕,俱都吃了一驚。

  雖然,湘江叟是在無備的狀況之下,但以褚一彪的功力經驗,仍應該親身閃開,或出招反搏,結果竟被牢牢扣住,設非江天濤在厲聲怒間之際,尚加上一個老前輩,玉扇秀士和多臂哪吒,恐怕早已出手了。

  湘江叟早在江天濤報出姓名身世時,便已對九宮堡設擂招親的事感到迷惑,覺得有這等英挺俊拔,武功高絕的少堡主,何必再公然設擂招親。

  這時右腕突然被江天濤扣住,雖然老臉微微一紅,但末發怒,反而迷惑地問:

  「怎麼,這件事少堡主不知?」

  江天濤渾身顫抖,無法解釋,只得鬆開右腕,激動地急聲問道:「老前輩可知明日何時開始?」

  湘江叟看了江天濤的驚急神情,心知有異,但卻寬聲說:「少堡主不必過分憂急,以汪姑娘之武功,三五日內,也許難逢敵手,明日雖然辰時開始,第一日汪姑娘恐怕未必出場。」

  江天濤心憂如焚,神志恍憾,急忙拱手急聲說:「三位老前輩珍重,告辭了。」

  說罷奔至樓口,沿著樓梯,飛身而下,到達樓下,尚聽玉扇秀士三人同聲高呼:

  「少堡主務請冷靜,須知欲速則不達……」

  江天濤心亂如麻,哪裡還聽得進耳裡,高呼一聲多謝,飛身已至樓外,小青早已備好,正拉在一個店夥手裡,「長身形,騰身上馬,接過絲疆,直奔城內。」

  這時三更已過,街上已無多少行人,江天濤縱馬如飛,穿城而過,直奔正東,小青放蹄狂奔。

  皓月當空,晴空萬里,原野一片死寂。

  江天濤坐在馬上,劍眉緊皺,朱唇緊閉,不時催著馬腹。

  小青昂首豎須,雙目閃光,被江天濤催得幾近瘋狂,不時發出一聲震盪原骨的悠長怒嘶。

  汪燕玲的偽病,瞞不過機智陰暗的毒娘子,早是他預料中的事,但他卻沒想到會公然擺設招親擂,而且這麼快。

  想到江湖上武功高絕的少年俊彥,不知凡幾,萬一表妹汪燕玲不敵那還了得,即使表妹滿心不願嫁給對方,但為了父親在武林中的聲望和地位,也不得不委屈認命了。

  江天濤癡呆地坐在鞍上,任由小青放蹄飛馳,他知道,即使累死小青,辰時以前也到不了幕阜山。

  時光並沒有因江天濤的惶恐焦急而停止,豔麗的朝陽,像往日一樣地徐徐爬上了地平線。

  江天濤迫切地舉目東看,根本還沒看到幕阜山的山影,而小青的肩背頸間,已滲滿了汗水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