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繡衣雲鬢 | 上頁 下頁


  他太關心汪燕玲的安危了,因為汪燕玲不但要與狡檜陰狠的「毒娘子」鬥智,還要應付狗子「朝玉鼻」意圖不軌的糾纏,稍一疏神,便有生命的危險。

  心念間,驀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翠花立即緊張地悄聲道:「少堡主小心,有人來了!」江天濤自是不怕,但他怕他的不慎而危及汪燕玲和小翠花四人,所以他摒息靜立幕後,凝神聽著走上樓來的腳步聲。

  隨著腳步聲的清晰,驀聞一個含有責備意味的焦急聲音說:「哎呀,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小姐都急死了!」江天濤一聽,知是小水仙,緊張地心情頓時平靜了不少。

  驀聞小翠花焦急地悄聲問:「小姐呢?你們去了哪裡?」小水仙有些緊張地低聲說:「老堡主回來了……」江天濤一聽,腦際轟然一聲,幾乎暈了過去,他緩緩倚在石壁上,心裡不知是悲是喜,淚水不覺奪眶而出,十八年來,他無時地刻不想見見年老的父親,一直都沒有機會,這次,他萬萬不能放過。

  心念間,恍憾聽到小翠花在悄聲喊他:「少堡主,少堡主……」江天濤一定神,舉手拭了拭流下的淚水,走了進去。

  一身水紅的心水仙,一見江天濤的裝束,也嚇了一跳,瞪著一雙俏目,緊張地說:「少堡主,你怎的帶著劍來了!……」江天濤無心和她們說明原因,立即急聲問:「老堡主現在什麼地方?」小水仙似是不敢告訴江天濤,因而攝孺著道:「小姐說請少堡主先回去。」江天濤哪裡肯聽,劍眉一軒,厲色悄聲問:「快說,老堡主在什麼地方?」小水仙和小翠花沒想到江天濤突然變得這麼凶,兩人同時嚇了一跳,身不由己地向後退了兩步。

  尤其小水仙,望著江天濤炯炯閃輝的星目,兩腿只覺發軟,因而顫抖著聲音道:「在後應中閣上……晚餐。」江天濤知道不使顏色,小水仙絕不肯告訴他,因而,催促道:「指給我,是什麼地方?」於是,不由分說,拉著小水仙細潤柔嫩的纖手,急步向外間走去。

  小翠花知道無法阻止,飛身縱至外間,急忙將通向前廳的中門,悄悄拉開了。

  江天濤首先機警地看了一眼樓外,發現院落重重,俱是高大的巨石閣樓,到處燈火通明,樓下的曲廊下,倘有僕婦侍女們匆匆走動。

  他略一遲疑,拉著小水仙奔至前廊的寬大石柱下,悄聲間:「中閣在什麼地方?」小水仙戰戰兢兢地指著數十丈外一座燈火明亮的長大石閣,惶聲道:「那就是中閣!」江天濤衡量形勢,決定出院中的長廊,縱上對面的石樓,然後,經前面的院落,繞至中閣對面的石樓高背上。

  他想,如果沿著陰影前進,也許不致被堡牆上的高手發現。

  一想到堡牆上的高手,江天濤便不由自主地遊目看了一眼,遠近堡牆上的衛星堡樓。

  看罷,毅然取出黑市,迅即罩在面上。

  小水仙和小翠花一見,面色大變,驚得雙手掩住櫻唇,瞪大了一雙杏眼,渾身顫抖著悄聲道:「少堡主……您……您千萬……不能……冒險……」江天濤哪裡肯聽,罩上黑市,立即寬聲道:「你倆快退進去,有事我自會應付。」「忖」字出口,飄然而下,足尖一點樓下長廊,身形騰空而起,宛如一隻巨大蝙蝠,直飛對面樓上,聲息毫無,一閃不見。

  小水仙、小翠花,纖手仍掩在櫻唇上,一顆心,已緊張地提到了腔口,目光惶恐地望著江天濤身影消失的樓頂,兩人都呆了。

  她們只知道江天濤才是真正的少堡主,但她們並不知道他有這等輕靈驚人的身法和高絕的武功。

  江天濤沿著高樓陰影,鷺行鶴伏,直向中閣對面的屋脊繞去。

  他雖然不怕堡中高手截擊,一旦被發現,他也自信能闖出險地,但他卻不願在老父聽到盜走「繡衣」,殺了「總管」的消息之後,再惹老父生氣。

  同時,萬一被老父截住,事情愈加棘手,如果束手被擒,百口難辯,假設逼退老父逃走,「九宮堡」在武林中的赫赫地位,和老父數十年的清高聲譽,勢必受到貶損。

  因而,在前進中,他格外謹慎、小心,飄縱飛騰,無聲無息,直如幽靈,終於順利潛至中閣對面的樓背上。

  江天濤隱身脊後的暗影中,借著樓背上膛空的花孔,向對面中閣上看去。

  中閣上懸滿紗燈,光明如同白晝,六扇前門大開,閣內情形一覽無遺。

  閣的中央,擺著一桌豐盛酒席,但僅坐著汪燕玲、朝天鼻和一位面帶慈祥,隱透威武的老人,其餘僕婦侍女兩側肅立。

  正中首席上的老人,方面大耳,膚色紅潤,身穿一襲杏黃袍,頭戴一頂黃呢氈綴英雄帽,一雙閃著祥和光輝的虎目,兩道如雲長眉,額下一蓬如銀長胡,飄散直垂胸前。

  江天濤一見黃袍老人,心情激動,悲痛填胸,星目中立時湧滿了淚水。

  他知道坐在正中的黃袍老人,就是他的生身父親,九宮堡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江老堡主。

  但他看得出,父親手撚著銀胡,默默地飲酒兩追人鬢霜眉微皺,分明是有著的心事。

  朝天鼻端正地坐在右側,竭力裝出一副中規中矩,十分恭順的樣子,老堡主每飲一口酒,他便起身執壺,為老堡主滿杯。

  汪燕玲坐在左側相陪,不時為老堡主挾魚挾肉但她的嬌臉上,卻罩滿了愁容顯示出她的內心,十分不寧。

  江天濤知道汪燕玲不但為老父的沉默而憂心,也為引他進香閨而焦急。

  在朝夭鼻的身後不遠處,恭立著一個一身黑衣,看來年僅二十八九歲的狐媚婦人。

  狐媚婦人,瓜子型的臉蛋,彎彎柳葉似的眉,一雙與朝天鼻酷肖的桃花眼睛,細嫩的雙頰上,薄施脂粉,仍有著青春少婦的誘人風韻。

  江天濤雖然沒見過毒娘子章莉花,但他第一眼便看出狐媚豔婦就是他的切齒仇人。毒娘子。

  這時,他看到徐娘半老,已經三十六七的「毒娘子」,乍然看來,仍若二十八九歲的少婦,難怪狗子「朝天鼻」會引起欲念,想入非非。

  閣內氣氛,十分沉悶,其餘立在兩測的僕婦侍女,也俱都靜得鴉鵲無聲,小香蘭、小杜鵠,也靜靜地土在汪燕玲身後的一群侍女中。

  江天濤斷定,他們正在談論著昨天夜裡的事。

  這時,老堡主微皺霜眉,舉杯又飲了一口酒,望著恭立一例的毒娘子,似是繼續前話,感慨地說:「閔總管忠主勤事,克盡己責,多少年來,老朽一直以全堡重任相託付,使得老朽遠遊在外,忘卻後顧之憂……」江天濤聽得感慨搖頭,心想:老父待人忠厚,也太相信這些巧言令色,虛偽做作的狡檜小人了。

  又見老堡主黯然一歎,繼續道:「沒想到老朽遲歸一日,竟與追賊身殉的閔總管就此永訣,如老朽星夜兼程,早到堡中,那賊不但不能得逞,而閔總管也不致遭此不測,因而老朽總覺槐對他的英靈於泉下。」江天濤聽老父呼他是賊,心裡既委屈又難過,不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恭立一例的毒娘子,柳眉緊皺,目旋淚光,一臉悲淒之色,只見她面向老堡主,恭謹戚聲道:「賤妾與亡夫,恩蒙老堡主器重,分掌內外堡務,終日兢兢業業,勤勞不懈,朝夕惕勵,深恐有虧職守,辜負了老堡主的期望責成,此次亡夫閔五魁,驚聞老堡主心愛之物被盜.堡中數十高手無力截擊,亡夫雖自知不是來人敵手,但職責所在,豈能畏死,因而冒險出堡擒賊,終因不敵被刺,亡夫雖死,但已死得其所,聊報考堡主的隆恩大德于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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