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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黃古陵此時心想:「我雖遭不幸,自幼無父無母,但世上真心待我之人卻也不少,師父那不必說了,如李媚虹、韓芝香、以及姬清羅……還有西門玉蘭……他們對我可說是極心至誠,大概出生時辰八字極是古怪,否到何以善我者如此之善,惡我者又如此之惡?」

  他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凡是有人施恩於他,他便深深的感謝他們。

  黃古陵在門背後等了良久,時間一刻刻的過去,韓芝香卻始終不見現身,越等越是憂急,看來她已為人察覺。

  她為我甘冒大險,我如何不設法救她?於是,將門開了縫,向外一張望,幸喜門外靜悄悄的並無人影,於是輕輕的溜了出去,卻不知韓芝香陷身何處。

  走過幾棟院房正自彷徨,忽聽轉角處傳來腳步聲響,黃古陵忙在廓角一縮,只見兩名綠衫漢子並肩而來,手中和執一條荊杖,那是行刑之具。

  黃古陵心中一動,忖道:「難道韓芝香被她父親所擒,故而要處她刑罰麼。」

  當下放輕腳步,跟隨在兩名綠衫漢子之後。

  那二人並不知覺,曲曲折折從石子小路中轉來轉去,來到一間院室之前,朗聲說道:「啟稟刑罰壇主,荊杖取到。」

  於是,推門而入。黃古陵掩到窗下,探首向內一望,只見一個女子雙手被縛在那個短須似鐵的藍綠袍人之前。

  黃古陵看清那女子,心頭一震,那白衣女人正是「白蘭花」西門玉蘭。

  黃古陵不知道她竟也被捉來這裡,但聽那藍綠袍大漢說道:「你何時擅闖丹房,偷取『千香軟骨散』的解藥?」

  黃古陵聞言一震,原來韓芝香偷瞭解藥,她不知闖入為人所擒竟代替了韓芝香,黃古陵暗喜,這樣一來韓芝香背叛之事,並無人知曉了。

  西門玉蘭被捉,仍然神色自如,淡淡道:「什麼『千香軟骨散』我不知道。我倒要問你,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黃衣少年,及一位美豔的少女被禁何處?」

  黃古陵知所問的便是陸暖塵,李媚虹和自己,沒想到她身處險境,仍然不忘掉自己等人。

  短須藍綠袍人,冷喝道:「你的膽子可真大,我問你,你竟然問起我來,哼,拿來!」

  兩名綠衫人突然將荊杖取了過來,便要抓西門玉蘭肩頭,她冷哼一聲,一腳疾飛而起,將那綠衫人踢得退了三四步,跌坐地上。

  短須藍綠袍人站了起來,冷笑一聲道:「你這樣硬嘴,自討苦吃。」

  說罷,一掌急向西門玉蘭左肩搭去!

  西門玉蘭右腳又起,但這藍綠袍人哪會被她踢著,左腳一起架住西門玉蘭蓮足,輕輕一彈,西門玉蘭嬌軀一晃,跌出丈外。

  短須藍綠袍人突然喝道:「將她衣衫脫掉搜索。」

  這時西門玉蘭肩上麻穴已被點,動彈不得,一個綠衫人撲來,眼看她冰潔玉身,使要呈露人前。

  黃古陵不知怎樣,胸中熱血沸騰大喝一聲,從窗口飛身躍入,一掌劈去,將綠衫人震得吐血而死。

  突聽短須綠袍人,哈哈一笑道:「韓谷主,你女兒確是背叛了你。」

  驀聽一個語音,道:「將這男子處死!」

  黃古陵在這刹那間,已知韓芝香背叛之事已露,他大聲喝道:「韓穀主,此事與她無干,是我逼你女兒去拿解藥的。」

  他右足在地下一點,伸手抱起西門玉蘭,突覺足底一軟,卻似踏了個空。

  黃古陵暗叫不妙,一提丹田氣,身子鬥然向上拔起,這無所借力,半空高拔之技,乃是絕頂的輕功。

  那知短須藍綠袍人,如電般抓起西門玉蘭的嬌軀,往黃古陵身上撞來。

  黃古陵見她被藍綠袍人一推勢道甚勁,若是兩人撞上了,西門玉蘭非受內傷不可,忙伸掌在她背脊上輕輕一托,潛以內勁消解來勢,就這麼一來,自己卻已無法向旁移動地位,身子筆直落下。

  但覺足底空虛,直墜了三十餘丈尚未著地,眼前一片黑暗,不知自己將落於何處,足底下是刀山劍林?抑或是火山油鍋?

  思念未定,撲通一聲,他的身子摔入了水中,一直往下急沉——

  黃古陵但覺落入水中,奇寒砭骨,水氣寒森侵人,可幸他是純陽之體,熬得住這種寒冰,但是愈深水的壓力,卻令他十分難受,那味道就像跟整個宇宙對抗似的,是非敗不可味道。

  此時他心靈上有如四面濤激蕩,有天崩地裂之勢。

  黃古陵兩臂同時運力,奮力往上冒。

  但覺連珠大震,上面有如無限潛力壓下,就像天已坍下來似的,在寒冰震動激蕩中,腳下和四周都有無數股力量,向他衝擊迫壓。

  那水壓巨大的壓力,逼迫得他真氣已散,血湧天靈,眼前一黑,人便暈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黃古陵微微呻吟一聲,醒轉過來。

  他覺得疲憊無力,頭腦中卻是十分清醒,自家也詫異為何不葬身水底,竟然躺在此處?

  四周十分潮濕寒冷,繼續地從地下傳來水波激蕩之聲,空空洞洞地迴響著,令人泛起淒涼陰森的感覺。

  黃古陵慢慢掙扎起身,身上每一根骨都發痛,而且頭暈胸惡,他想那水壓卻是足可令人身軀碎斷肢離,但自己卻不知怎能逃得一命。

  黃古陵心中暗自微笑一下,自嘲地想到:「英雄無奈是多情,我為救西門玉蘭,竟然葬身於斯,也因英雄情重之姑,死亦可瞑目了!」

  雖然此刻他張大眼睛,但周遭卻是漆黑一片,他懶得動彈,因為他全身骨頭疼痛已極,而且他知道這地方定是個絕地,自己身處此地只有待死的份兒,何必強忍疼痛去摸索呢!

  即使張開眼睛,也嫌費神,他索性閉上眼睛,享受這種寧靜的安閒。

  這時他腦中空空洞洞,沒有希望,沒有畏懼,甚至連回憶也沒有,這事好像來臨得極為自然。

  不知過了多久,潮濕的氣息中,忽然摻雜著一絲香味襲入鼻中。

  奇怪的是,黃古陵覺得這股奇異香味,有提氣凝神之效,因為他呼吸了一陣,漸覺胸口通暢舒服起來。

  黃古陵極小心的吸嗅著,活像怕這股香味,會被他鼻風吹散似的。

  良久——

  黃古陵緩緩徐徐的盤攏起雙腿,運起上乘的內功吐納法,呼吸著,漸漸地將呼吸由微弱變為粗壯。

  這是奧妙生命的維繫,生與死,不過是在三寸氣息之間,他既已抓住,自然不肯再放鬆半步。

  杳冥中的時間,越發難以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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