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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〇


  淩壯志立即毅然說:「不,志兒在離開恩師靈墓時,曾跪在恩師的靈前宣誓,志兒一俟報完師仇,找到師母和娟姊姊,便即返回九華山紫芝崖,告慰恩師在天之靈,現在,距離二十三日尚有八天,前去九華山,時間足足有餘。」

  黛鳳女俠也久想跪在亡夫的墓前痛哭懺悔,因而頷首說:「這樣更好,我們就決定明天起程。」

  話聲甫落,街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男僕們的驚恐吆喝,接著是一陣雜亂的哈哈怪笑。

  淩壯志等人一聽,雙目俱都精光發亮,紛紛離座,急步向街門迎去。

  鐵鉤婆一聽那陣雜亂的怪笑,斷定來的不是一人,因而瞪著一雙小眼,肯定地笑著說:「一定是那幾個老怪物都來了!」

  話聲甫落,跟著那陣怪笑,六七個蓬頭散髮,咧嘴齜牙,高低不等的老叫花逕由屏門內湧了進來。

  淩壯志等人定眼一看,七個衣衫不整,胖瘦不一,令你分不出僧道俗丐的七個油泥滿臉的人,正是武林出了名的難惹人物——四大怪傑和丐幫三老。

  七個人雖然雜亂無章,顯得有些慌慌張張,但絕沒有一個人超越丐幫失蹤二十年的老幫主丹眼神杖。

  丹眼神杖簡長老已換了一件十分陳舊,但僅有兩個補丁的寬大灰長衫,紅光滿面,掛著祥笑,一人當先走在前面。

  跛足道、矮腳翁、邋遢和尚、窮書生以及手拿打狗棒的柳、馬兩位長老,緊緊跟在簡長老身後。

  這些人一見了面,依序見禮,彼此寒喧,有的呼乾爹,有的呼師伯,有的呼前輩,有的大叫老虔婆,嘻嘻哈哈,彼此招呼,一座寧靜的庭院,頓時亂成一片。

  立在廳廊上觀看的僕婦侍女,何曾見過這等蓬頭油臉,怪聲笑駡的老叫花子,因而俱都看呆了。

  大頭矮腳翁首先看了一眼風華絕世的宮紫雲,接著大聲嚷著說:「怎麼樣?在齊雲山玉露峰,我大頭一看宮丫頭的腰身就不像,你們看,還是我大頭有眼光…」

  宮紫雲知道這位怪老的說話含意,因而羞得嬌靨紼紅,急忙垂首退至鐵鉤婆身俊。

  鐵鉤婆小眼一瞪,笑駡著說:「你大頭真是個睜著兩眼的大瞎子,告訴你,我的小外孫都已度過滿月了。」

  如此一說,跛足道和窮書生等人,乍然間鬧不清是怎麼回事,俱都驚異地愣住了。

  大頭矮腳翁一聽「我的小外孫」,大眼不由瞄了萬綠萍的小腹,迷惑地望著鐵鉤婆,吃驚地問:「老媽媽,你是說我的乾女兒也生了個……」

  話未說完,眾人都哄然笑了,萬綠萍只氣得嬌靨通紅,跺著腳直呼:「乾爹,真是的!」

  正待眾人神情愉快,哈哈歡笑之際,驀聞花廳上突然響起一片嬌呼驚叫。

  眾人聽得一愣,急忙遁聲一看,只見立在花廳上的幾個侍女,俱都嚇得粉面蒼白,正慌慌張張地跑出來。

  定眼再往下看,一直未發現的邋遢和尚,不知何時趁眾人歡敘之際,飛身進入花廳正坐在桌邊,大吃大喝起來。

  黛鳳女俠高雅地一笑,急忙肅容說:「諸位如此晚才到,想必早已餓了,快請廳上坐!」

  跛足道人哈哈一笑,風趣地說:「我們從洞庭湖坐船駛來,直達下關,暈船暈得早已飽了,只有禿頭一個人的胃口還好。」

  說話之時,眾人齊步登階。

  淩壯志和綠萍、小娟、展偉鳳四人一聽,才知道跛足道等人都去了太子廟,他們由洞庭湖出湖口,沿江而下,日夜不停,自是比他們乘馬快得多!

  眾人進入花廳,邋遢和尚只得笑哈哈地起來重新入座。

  侍女們紛紛忙著為長老七人滿酒送菜,但他們看了這些武林怪傑的衣著神色,手腳都忍不住打哆嗉。

  邋遢和尚望著宮紫雲,齜牙一笑,說:「丫頭,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把你的小東西抱出來,讓這些佛爺道爺花子爺們看一看,是像你宮丫頭,還是像混蛋小子?」

  話聲甫落,鐵鉤婆瞪著小眼,反對說:「那怎麼可以,你們這些怪爺爺都是蟆蛤老鼠黑煙賊,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把我們承萍嚇壞了,那還了得?」

  跛足道人等人,見鐵鉤婆把他們說得一分錢不值,俱都忍不住哈哈笑,只笑得聲震廳瓦,燈火搖曳,僕婦們侍女們俱都驚得變顏變色。

  丹眼神杖簡長老首先一笑,也風趣地說:「我們這些大頭,長毛,黑花臉最好還是不要看,小公子精靈過人,萬一嚇哭了,你們這些爺爺的油臉上也不好看!」

  說罷,眾人再度愉快的笑了。

  萬綠萍一直想著秦香苓落髮為尼的事,因而,一俟眾人斂笑,立即望著跛足道人,有些不高興的問:「老前輩為何允許秦姑娘去清風庵落髮?」

  跛足道和邋遢和尚兩人一聽,面色突然一變,脫口一聲輕「啊」,不由楞楞的同時沉聲問:「你們怎的知道?」

  說話之間,兩人四道驚異目光,同時看了一眼神色黯然的淩壯志和小娟。

  小娟急忙解釋說:「我們三月初一那天,游過黃鶴樓,去清風庵求籤,在隨喜時,無意間發現了已經祝發的秦姑娘……」

  說著,即將那天向悟梵師太要求與秦香苓會面的事,扼要的說了一逼。

  窮書生和大頭矮腳翁,都是見過秦香苓的人,因而也齊聲埋怨跛足道和邋遢和尚兩人不該答應這件事。

  邋遢和尚神色黔然默默的飲酒,這位一向遊戲風塵,嘻笑人間的怪傑,似乎也為心愛的乾女兒落髮而傷感。

  跛足道黯然一歎,說:「這件事,我和禿頭一直不贊成,秦老夫人一生燒香拜佛,覺得女兒既然落得如此悲慘結果,堅持要女兒落髮為尼,也許能求得解脫。」

  邋遢和尚放下酒杯,也黯然說:「苓丫頭的命苦,早在她拜跛足道為師認我禿頭為乾爹的時候就註定了。」

  黛鳳女俠,立即不解的問:「為什麼?」

  邋遢和尚戚然一笑說:「你們想,拜老道為師父,認和尚為乾爹,身為乾女兒女弟子的能不繼承我和跛足道人的衣缽去當尼姑嗎?」

  話雖然說的風趣,但卻充滿了悲傷意味,因而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有些戚然難過。

  黛鳳女俠也頗有感觸的黯然一歎說:「人人都說遁入空門,虔誠拜佛,把身心都獻給菩薩,便可忘卻了一切煩惱,可是,我這次前去恒山淩霄庵去拜望我那苦命的玫姊姊,二十年不見她的發眉都白了,可見忘卻憂苦,拋棄情愁,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話未說完,宮紫雲早已輕垂螓首,珠淚偷彈,淩壯志也星目旋淚,神色戚然。

  大頭矮腳翁見席間氣氛太苦悶了,立即嚷著說:「這些事我們以後再談啦,現在還是由老大談正經的吧!」

  簡長老立即點頭含笑,連聲應喏。

  淩壯志和宮紫雲不知簡長老有什麼事,因而同時驚異地抬起頭來。

  簡長老肅穆地說:「老花子由大湖客棧轉回太子廟,接到黃山弟子們的報告,據說小俠當初在黃山蓮花穀交給惡道烏鶴的那本黃皮書,並不是昔年四大惡魔同著的武功錄。」

  淩壯志並不感到驚異,僅不解的問:「這件事外間怎知道?」

  簡長老繼續說:「因而惡道的三個弟子,在收屍時曾在烏鶴的懷裡發現了這本黃皮書,所以才傳出這個消息!」

  淩壯志並不重視地說:「天下群豪無人不恨烏鶴,即使知道是假,也是無傷大雅的事。」

  窮書生立即正色說:「可是一些貪婪之徒,妄想學成絕世武功之輩,卻在積極暗踩你在九華山學藝時的洞府……」

  話未說完,淩壯志的面色大變,宮紫雲、葉小娟,俱都關心父親的靈墓,因而只驚得花容失色,神情發呆。

  黛鳳女俠不由焦急地說:「這該怎麼辦?」

  簡長老肅容說:「這件事我和柳、馬二弟商議的結果,一面派出大批精幹弟子偽裝成樵夫獵戶,潛伏在九華山區,一面暗中散佈謊言,說淩小俠師仇已報,要在葉大俠靈墓附近,守靈一年……」

  黛鳳女俠立即感激地說:「簡當家的,這要多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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