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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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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赤掌銀衫 三人登岸上馬,直向大公鎮走去。 烏騅、青聰,一連在船底待了幾天,乍然上岸,似乎仍有些頭暈目眩。 大公鎮上,車馬阻塞,行人擁擠,酒樓客棧,均告客滿,像其它渡口一樣的喧鬧紊亂。 為了避人耳目,淩壯志決定繞過開封,直奔陳留,有了去恒山的經驗,仍以黎明宿店,入暮起程為上策。 宮紫雲有了俏丫頭喚春服侍,途中感到極為安適、松閑,以前雖有淩壯志關切體貼,但有許多事情是淩弟弟做不來的。 她在臥虎山莊時,侍女環立,對春丫頭的使喚,自是已成習慣,而淩壯志對俏丫頭每晨為他系儒巾,梳髮髻,並為他穿長衫,卻感到有些不太自然。 尤其,俏丫頭為他梳發時,纖纖細指,總不免要碰觸到他的頸耳、俊面,加之俏丫頭為他系鈕扣,佩銀劍,事後總要再細看一番,這令他感到非常不安。 時日一久,也就漸成習慣,但俏丫頭喚春的影子,也在不知不覺間,暗暗隱進他的心田。 三人三馬,星夜趕路,沿途順利,果然毫無事件發生。江湖上,似是失去了淩壯志的蹤跡,令人感到迷惑。 齊集在孟津、汜水一帶的高手,不少人自覺無望搶得秘笈而南返,但也有不少人沿著黃河東來,暗中探聽消息。 這天入夜時分,深藍的東天,早已升起一輪皓月,整個大地上,朦朦地罩上一層銀輝。 金陵城的西關大街上,行人熙攘,燈火輝煌,光明如同白晝,酒肆笙歌弦唱,兩街生意興隆異常,一副升平氣象。 金陸西關城樓上,高懸一串鬥大紅燈,隨著徐徐夜風搖晃,照得箭垛後的守城官兵,盔甲閃輝,矛盾發亮。 淩壯志、宮紫雲、以及俏丫頭喚春,三人一進街口,立即撥馬向北,直向西關後街走去。 後街街道較窄,多是宮宦仕家的宅第,大多數的門樓下部懸有紗燈或站立著僕人,氣氛十分肅靜。 淩壯志三人的馬蹄,輕擊在青石路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由於後街多是官宦仕家的宅第,出入乘馬坐轎,多是衣著華麗的公子老爺或是絕美小姐夫人。 是以,淩壯志三人乘馬而過,並未引起兩街門下低聲交談的僕人們注意。 淩壯志已將近六年沒回家了,當他在十數裡外看到金陵城樓高懸的紅燈時,他的心便已開始激動。 他幻想著自家的高大門樓,寬廣的庭院,精小的後花園,當年父母雙親在時,僕婦丫環,小僮管院,如今,只剩下一個忠實的老僕淩富了。 這時,他策馬走入年輕時經常出入的街道上,心情激動地不覺雙目已經濕潤,前面的景物也覺得模糊了。 前進中,淩壯志的雙目一亮,舉手指著靠北一座高大門樓,有些顫聲說:「姊姊,那就是我們的家了。」 宮紫雲深深體會到淩弟弟這時的心情,但當她聽到我們的家的時候,心情也不禁驟然激動。 因為,她要在這裡生她第一個孩子,也許,她要在這裡住一輩子。 舉目看去,黑漆大門,台高五級,左右各有一尊石獅子,每架栓馬樁前,都有一個上馬鐘,兩面院牆和其他宅第一樣,粉刷得雪白發亮。 最令她注目的是,門樓下高高懸掛兩盞大紗燈,紗燈上鮮明地漆著幾個大小不同的紅字——天心堂·淩。 三人來至門前,淩壯志當先下馬,興奮地將宮紫雲的馬接過來,拴在馬樁上,三人登上門階,發現門上的獸環,擦拭得精光發亮。 宮紫雲黛眉一蹙,愉快地笑著說:「你們的淩富,似乎早知道我們今天要回來似的。」 淩壯志的秀目中,早已因喜極而激動地掉下了幾滴眼淚來,這時一聽,不由含著淚笑了:「哈哈,是我們的淩富,姊姊別忘了你是他的主母。」 宮紫雲一聽,嬌靨立刻染上兩片紅暈,同時,芳心升起陣陣甜意,情不自禁地舉起翠袖為淩壯志拭了拭眼淚。 淩壯志靜靜讓愛妻揩拭,同時笑著說:「我家是朱夫子格言奉行者,所謂黎明即起,灑掃庭院,要內外整潔……我們的淩富,更是力行不拙,沒有人知道我們家的地址,也不會有人通知他們我們今日回來。」 說罷舉手,在發亮的獸環上,重重地拍了兩下,錚錚之聲,傳出極遠,院內也發出嗡嗡的反震聲。 淩壯志扣過門,為了平抑內心的興奮激動,特地將淩富介紹一番,說:「淩富為人忠厚老誠,今年已七十歲了,雖然不諳武功,但有六十年的內功火候,只是不會招式,不能發揮他的內在能力……」 話未說完,門內已傳出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淩壯志立即興奮地改口說:「淩富來了……」 門內來人一聽淩壯志的聲音,似乎已知道了是誰,脫口一聲驚喜哎呀,腳步急促地向前奔來。 淩壯志的心跳動得就像門內「通通」的腳步聲。 門內一陣閂響,接著大門開了,一個白髮蒼蒼,面帶忠厚的老僕人飛步迎了出來,尚尚的目光,在淩壯志的臉上一掃,立即顫聲低呼:「果然是少爺。」 淩壯志一見淩富,激動得伸臂將老僕抱住,同時,淚水奪眶而出,不由顫聲問道:「淩富你可好?」 淩富流著淚,連連點頭,神情恍如做夢,也忍不住用顫抖的手,慈祥地去撫摸小主人的肩頭。 宮紫雲見街上仍有富麗車轎經過,因而低聲說:「弟弟,我們進去談話吧!」 淩壯志頓時想起宮紫雲,急忙離開淩富,含淚笑著說:「淩富,快來見過少夫人。」 說著,指了指立在身旁的宮紫雲。 淩富不敢怠慢,恭謹地深深一揖,同時恭聲說:「老奴淩富叩見少夫人。」 說著就待下跪。 宮紫雲急忙扶住老僕,含笑道:「淩富不必多禮。」 淩壯志又對俏丫頭喚春說:「喚春,這是我家三代老僕淩富。」 喚春一聽,急上兩步,恭謹的福了一福,同時和聲說:「喚春參見富伯伯。」 老淩富立即祥和的呵呵一笑,拱拱手說:「春姑娘免禮,快不要折殺我老頭子了。」 淩壯志看了一眼街上,即對淩富說:「淩富,我們都到花廳上去坐。」 淩富恭聲應是,說:「老奴在前頭帶路了。」 說著,向前走去。 門樓的盡頭,是一道屏門,門內即是廣庭,正中是座雕欄花廳,左右相連著廂房,廳內古色古香的陳設,整理得一塵不染。 宮紫雲看了廳內的情形,不由暗贊這位老僕能幹,看他白髮蒼蒼,卻沒有一些龍鍾老態,而且面色紅潤,精神奕奕。 淩壯志看了幾明桌亮光可鑒人的情形,大為高興,因而忍不住贊聲說道:「淩富,你一人照管這座大院子,這些年也真難為你了。」 淩富受到小主人的讚譽,老心感到十分安慰,立即慈祥地呵呵笑說:「少爺,這得多謝老爺給老奴的這個粗壯身體,這六十多年來,老奴無一日間斷練習吐呐功夫,何況那位異人還贈給老奴一片靈芝……」 淩壯志秀眉一皺,立即插言問:「淩富,你說的是什麼人?」 老淩富聽得一愣,立即正色說:「就是將少爺留在九華山學藝的那位蓬頭破衣沒有手足的異人嘛!」 淩壯志一聽,頓時呆了。 宮紫雲內心一陣悲痛,不由掩面痛哭,失聲說:「那是我父親。」 老淩富鬧不清是怎麼回事,瞪著一雙老眼,愣愣地望著宮紫雲,他完全呆了,但他仍不自覺地恭聲說:「老奴不知那位是少夫人的老太爺……」 淩壯志已明白了恩師兩次閉關半月的謎,因而向著淩富一揮手,吩咐說:「淩富,你先去將馬拉至後院,卸下馬鞍,將它們喂上……」 老淩富未待少主人說完,立即恭聲說:「少爺,後宅有槽,沒有草料。」 淩壯志立即胸有成竹地說:「你將馬拉至後宅,然後去街上雇一個小僮,兩個僕婦,兩個小丫頭,再叫一桌豐富的酒席,順便買些草料來。」 老淩富恭聲應是,轉身退出花廳,匆匆走出扇門。 宮紫雲雖已止淚,但仍淒聲問:「我父親來此,你一些不知?」 淩壯志搖搖頭,以猜測的口吻緩緩說:「小弟初到紫芝崖時,有一次恩師曾說他要在後洞閉關二十日,命小弟自己練習功課,我想,那次可能就是恩師來此的藉口。」 說此一頓,秀眉微蹙,繼續揣測說:「在小弟下山的前兩個月,恩師又在後洞閉關二十天,我想那一次,可能是下山為小弟購買衣物,因為恩師坐關期滿那天,後洞出來時,手裡就托著小弟身上穿的這套衣服,也許就是命淩富上街購買的。」 想到上街購物,宮紫雲不由看了一眼廳外夜空,似有所悟地說道:「現在已起更,你怎麼還令淩富上街雇人?」 淩壯志哈哈一笑說:「金陵乃京師重地,市面特別繁華,飯店客店通宵街門不閉,酒樓茶肆,燈火連日不熄,勾欄人家,夜夜笙歌,這時正是王孫公子們揮金買笑的時候,莫說此時尚早,就是子夜過後,叫菜雇人,依然隨呼隨到。」 宮紫雲確曾聽人說過如此,只是那時有些不太相信,這時一聽,不由含笑點了點頭。 淩壯志知道淩富尚需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因而提議說:「姊姊,我們去內宅看看吧!」 宮紫雲欣然頷首,立即由椅上立起來。 於是,由喚春提著紗燈在前照路,淩壯志挽著愛妻宮紫雲並肩在後,並指示喚春向左向右。 後宅僅一進,三面環樓,均是朱欄畫棟,由正樓的後窗,可以看到後院花園和遠處的馬廄。 宮紫雲一看罷,不由感慨地說:「老淩富如果沒有數十年的內功修為,以他現在的年紀,這麼大的宅院,絕難照顧得如此周到。」 淩壯志風趣地笑著說:「今後有了你這位少主母在上督促,自然要比以前管理得更精細。」 宮紫雲嬌哼一聲,佯怒嗔聲說:「我才不會管家呢!」 說罷,三人都愉快地笑了。 就在這時,樓下院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淩壯志知道是淩富回來了,探首一看,果是淩富。 淩富一見小主人,立即仰首恭聲問:「少爺,人都雇齊了,要他們進來嗎?」 淩壯志正待回答,宮紫雲已搶先說了:「我們下去好了。」 院中的淩富,恭聲應是,轉身大步定了。 淩壯志挽著宮紫雲,依然由喚春在前照路,直向花廳走。 進入花廳,見一個小僮,兩個小丫頭和兩個僕婦早已一字立在廳前,但最後卻多了一個中年壯漢。 淩富一見淩壯志走進廳來,立即恭聲說:「少爺,老奴已將應該注意的事對他們說了。」 說著,舉手指了指中年壯漢,繼續說:「這是老奴擅自做主雇的馬夫。」 淩壯志頷首稱好,宮紫雲見僕婦侍女們還不太俗,也頷首滿意。 淩富一見小主人和少夫人點首,立即面向階前的僕婦侍女們說:「廳上站著的是少爺和少夫人,快些見禮。」 僕婦侍女們,同聲恭呼:「叩見少爺,少夫人。」 恭呼聲中,紛紛下跪。 恰在這時,菜館裡也將酒送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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