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冷雨香魂 | 上頁 下頁
二四


  他要想的事太多了,千頭萬緒,無法理起,於是,索性盤膝打坐,心裡一靜,不覺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月光滿窗,室內景物清晰可見,睡意全消,他想,既然已無睡意,何不星夜趕路?

  心念已定,飄身下床,取出一塊碎銀放在桌上,悄悄開門,輕步走出房外。

  一輪明月,高掛中天,光華輕灑似水,正是三更時分。

  游目一看各房前窗,俱都黑暗無光,腳尖一點,騰空飛上房面,展開輕功,直向正西馳去。

  暮春天氣,深夜寒意仍濃,田野愈顯得寂靜。

  驀然——

  西北荒野間,一條白影,由東向西,一閃而逝——

  淩壯志心中一驚,暗呼好快,繼而一想,不由驚得脫口低呼道:「啊,一定是他!」

  低呼聲中,功布全身展開陸地飛行術,疾如掠地流星般,直向西北追去。

  淩壯志認為一閃而逝的白影,極可能就是擊斃金刀毒燕的白衫少年,他決心追過去看看。

  再馳一陣,距那道快速白影,果然近了,距離最多數十丈,同時,已能看清那人白衫飄拂,身材似乎比他矮小。

  他想,再追一陣便可追上了,想到得意處,不覺笑了起來,腳下繼續不斷地加勁……

  驀然——

  前面那道白影,似是發覺後面有人跟蹤,倏然轉過來,兩道目光,宛如兩柄利劍望來。

  淩壯志心中一驚,暗呼不好,閃電隱在一株大樹之後,探首一看,那道白影又在百丈外了。

  但就在那人回頭一瞥之間,他已看清那人無須,果真是一個少年,因而,他愈加相信那人就是擊斃金刀毒燕阮陵泰的白衫少年,同時他也證實白衫少年並不是展偉明的化身。

  這時,他心中有一種受愚弄被侮辱的感覺,不禁心頭火起,決心儘快追上去,向那白衫少年質問,但他卻不知,他已犯了武林最大的忌諱。

  在皎潔的月光下,清冷的曠野間,兩道白影,前後追馳,疾如流星趕月,快愈掠地驚鴻,直向遠處一片黑壓壓的大鎮店馳去。

  淩壯志一見,心中大感焦急,由於前面白衫少年發現了身後有人,也在盡力施為,因而,淩壯志始終與那白衫少年相距著百丈以上的距離。

  那白衫少年,對鎮上地勢,似是極為熟悉,騰空飛上一座房面,白影一閃,頓時不見。

  淩壯志閱歷淺解,豪無江湖經驗,身形不停,速度反而加快,來至那座瓦房,一身長形,也騰空而上。

  遊目一看,鎮上房屋櫛比,不下千間,那裡還有白衫少年的影子?

  鎮店相當大,僅有遠處兩戶豪富之家的高樓上,街有一兩隻窗上亮著燈光。

  淩壯志斷定那白衫少年決不是貧苦人家的子弟,因而,他仔細估計那兩處豪富人家,俱都在百十丈外。

  細看兩家房舍,朱樓畫棟,紅磚琉瓦,建築的極為富麗。

  東邊一定氣勢略小,西邊一家,占地較為廣大,修竹掩映中,露出一角飛閣,另具一種清幽脫俗氣象。

  淩壯志決心去探西邊那一家。

  心念既定,即展輕功,以極靈巧的飄掠動作,在房上縱躍前進。

  漸漸,發現靠近這面的修竹飛閣,竟是一座不算太大的花園。

  園內,修竹矮松,花木蔥龍,中間別致的建有幾方畸形怪石,上面綠苔斑駁,爬滿藤蘿。

  淩壯志愈前進愈提高警覺,因為,這家的少主人即有如此驚人的武功,這家的老主人定然也不是庸手。

  來至近前一看,是一道雪白的孔磚花牆,牆內植有一排闊葉芭蕉,正好掩護他進入園內。

  他機警的看了一眼園內,立即沿著一道曲徑,摒息向內走去。

  前進中,發現園內奇花爛漫,清香四溢,涼風徐吹,月華似水,如能在此時觀花賞月,該是多麼雅致……

  驀然——

  一聲銀鈴似的清脆撒嬌的聲音,就在那幾方怪石之後響起!

  「師父,苓兒真是笨死了,這招萬花獻佛,練了幾遍,還悟不透其中的精奧之處。」

  淩壯志心頭一震,面色立變,他雖沒有江湖閱歷,但卻知道窺人練武,罪不可赦,為武林最禁忌的事。

  一聲祥和的呵呵低笑,接著是親切的誇讚聲音:「苓兒,你練兩遍已經有了如此成就,應該心滿意足了!」

  另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爺,我家小姐就是什麼事都不知足,今天我家老爺子請英俊瀟灑,儀錶非凡的玉山薛公子來吃酒,目的是給小姐……」

  語未說完,一聲嬌羞怒叱:「死丫頭貧嘴,看我割掉你的舌頭!」

  依然是那個祥和的聲音呵呵笑著說:「苓兒,饒了春丫頭吧,她那張油嘴,氣能把你氣死,笑能把你笑活。」

  淩壯志聽得心中一動,本待稍稍退出園去,但這時他被玉山薛公子五個字給吸住了。

  他認為那位薛公子,可能就是方才那個白衫少年。

  念及至此,摒息向著幾分畸形怪石繞走過去,由於怪石的那面有人談話,他的前進愈加小心。

  來至石後,摒息立在一蓬垂藤下,恰好掩蔽住他的身體,緩緩探頭,極謹慎的向石前望去……

  前面是一塊綠草如茵,方圓約六丈的平地,草地的對面,即是小徑花圃。

  首先,他看到一個年約十六七歲,身穿花衣,梳著兩條長辮子的侍女。

  花衣侍女,眉清目秀,容貌不俗,雖無十分姿色,卻也有動人之處,這時,她雪白的臉上,正掛著頑皮的微笑。

  淩壯志知道,花衣侍女定是方才挨駡的春丫頭。

  再往內看,是個秀髮披肩,一身紅衣,手抱長劍的少女。

  紅衣少女,瓜子臉蛋,膚如凝脂,年齡約有十七八歲,一雙剪水雙瞳,明若秋波,兩道修長秀眉微向上飛,似嗔似喜的面龐上,充滿了傲氣。

  這時,她正抱劍領訣,雙目凝視,作著練劍的起始姿勢。

  淩壯志知道,她就是自稱苓兒的那個少女。

  探首再向內看,不由驚得渾身一戰,面色大變。

  只見一個頭挽蓬鬆道髻,滿面油泥,身穿一襲破道袍的跛足老道,正瞪著兩眼望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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