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冷雨香魂 | 上頁 下頁


  就在他仰首之際,一陣香風撲來,萬綠萍已飄身來至身後,不由分說,伸臂將他的身體托起來。

  事已至此,不由淩壯志再有思考的餘地,至於將來和萬綠萍的後果如何,為了師仇,這時他已無暇去想那些了。

  他深信萬綠萍的輕功絕不平凡,否則她也不敢冒這份險,但他仍暗凝真氣,儘量減輕自己的體重。

  萬綠萍一托起淩壯志,頓感粉頰生火,芳心跳得厲害,為了怕淩壯志中途跌下來,她不得不緊緊地將他抱在胸前,左右一看,恰好無人,一長身形騰空上升——

  淩壯志心中一動,佯裝驚怕,趁萬綠萍身形上升的一刹那,脫口一聲哎呀,右袖趁勢暗暗揮出一股無形潛力。

  萬綠萍一心不敢二用,雖然淩壯志的左臂,恰好壓在她前胸的一雙乳房上,但她依然緊緊抱住,運足功力提氣上升。

  她從來沒有抱過男人,也不知道男人究竟有多重,但她一躍升上牆頭,只是覺得並不大吃力,於是,腳尖一點牆頭,飄身疾瀉而下——

  雙腳一落實地,忙將淩壯志放下來,想到羞人處,不由玉手撫面,低頭不語,也不敢再看淩壯志。在這一刹那,她不知道是否做錯了一件大事。

  淩壯志雙腳站穩,舉手拍著心口,顯得分外緊張地自語說:「啊,好險呀!」

  說話之間,覷目一看,牆內居然仍有無數紅磚綠瓦,建築堂皇的院落,俱都懸燈結彩。

  這時,鐵鉤婆已向著正中最遠的一座高大雄偉的門樓前走去。

  淩壯志看罷,不由焦急地說:「啊,萍妹,老媽媽走遠了。」

  萬綠萍放下了雙手,粉面依然通紅,含羞帶笑地瞟了淩壯志一眼,急步向前走去。

  淩壯志覺得萬綠萍愈來愈嫵媚了,僅僅半日間,她似乎由一個嬌憨淘氣的小姑娘,一變而成為一個情竇已開的少女了。

  他這時無心去領悟這其中的微妙原因,因為燈光輝煌,張燈結綵的雄偉門樓,就要到了,他正計畫著進門後,如何做得天衣無縫,不令別人起疑。

  來至大門前,恰好跟上鐵鉤婆,只見門樓上懸滿紗燈,黑漆大門上的銅環耀眼發亮,高階石獅,巨磚紅牆,十數衣裝嶄新的莊漢,紛紛恭迎著來自各地的賀客,情勢熱鬧異常。

  鐵鉤婆登階直入,對躬身哈腰殷殷肅客的壯漢,僅微微頷首,呵呵兩聲乾笑。

  萬綠萍神情愉快,依著淩壯志並肩前進,淩壯志則俊面綻笑,頻頻點頭。

  十數壯漢見鐵鉤婆身後,尚跟一個儒雅瀟灑,手持摺扇的書生,和一位秀麗如花,嬌靨含笑的背劍少女,都不禁多看幾眼,相互遞了個眼神,似乎在說:「這是今天賀客中,最年輕、最俊美的一對客人。」

  淩壯志跟在鐵鉤婆的身後,隨著前後的賀客,直向深處走去。

  繞過迎壁,是道紅漆畫廊,對對紗燈,隨風搖晃……

  畫廊左右,俱是各形花圃,鵝卵石徑,細竹小松,奇花異卉,暗吐芬芳,左右遠處,高樓小閣,一片精舍,在明亮的燈光下,琉瓦閃閃生輝。

  畫廊盡頭,是座月形朱漆院門,八個小僮分立在左右,在花格院牆的空隙間,隱約看到裡面的大庭院,一陣陣的喧笑聲,由裡面傳出來。

  進入院門,令人雙目頓時一亮,六七丈外竟是一個建築宏偉巍峨大廳,廳上明亮的燈光,照得廳前天井,耀眼發亮。

  廳上宮燈棋布,明如白晝,人影幢幢,笑聲飄揚,俱是寒喧敘舊的聲音。

  這時,廳口高階上,正立著一個白淨面龐,虎眉朗目,挺鼻朱唇的錦緞勁裝年輕人,看來最多二十六七歲。

  白麵年輕人正謙和地向著每個入廳的武林人物賀客,抱拳躬身,含笑招呼似地在恭迎客人,看來十分恭謹。

  淩壯志正打量間,驀聞身旁的萬綠萍悄聲說:「淩表哥,立在大廳階上迎接客人的那人,就是阮老莊主的唯一公子,人稱俊面一郎阮自芳,他不但人品俊,藝業也極高強,他出身邛崍派,善用長劍,又得父親一身真傳,三隻毒燕百發百中,現在雖僅二十七歲,但已威震大江南北,名噪江湖了。」

  淩壯志見萬綠萍稱讚俊面一郎阮自芳,不禁暗暗生氣,頓時惹起他年輕人的爭強好勝之心,可是,一想到恩師的遺命,爭強之心,便頓時全消了,但他仍忍不住冷冷地問:「你怎地知道?」

  萬綠萍笑著說:「兩個月前我和娘游黃鶴樓時,見過他一面,這些話都是娘說的,那天我們還一起去玩哪……」

  淩壯志是年輕人,同樣有著熾盛的好強心,但是,空懷一身絕藝,只是為了遵師命,苦無表現機會,這時聽萬綠萍說得津津有味,早感不耐,因而不自覺地將手中的精緻摺扇,一連啟開了兩次。

  摺扇刷刷一響,頓時引起俊面一郎阮自芳的注意!

  阮自芳聞聲一看,見是鐵鉤婆和萬綠萍,不由俊面展笑,朗目生輝,迫不急待地急步迎下階來,同時,恭謹地招呼說:「萬伯母,綠萍妹,你們怎地才來?小侄在此已恭候多時了……」

  說話之間,已至近前,一雙朗目幾乎沒離開萬綠萍的嬌靨,對身旁的淩壯志,更是看也不看。

  鐵鉤婆早已看透,心高氣傲,一向不假人詞色的阮自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如此甘願降低輩份,對她如此親熱招呼,還不是為這秀麗標緻的愛女綠萍,因而,她呵呵乾笑兩聲,半風趣,半譏嘲地說:「小子,你的稱呼愈來愈親熱,我們的關係也愈來愈近了。」

  俊面一郎阮自芳白麵一紅,頓時無言答對,趕緊哈哈一笑,再向萬綠萍抱拳招呼說:「綠萍妹久違了!」

  萬綠萍也含笑嬌聲說:「阮少莊主你好!」

  說著,纖手指著身旁的淩壯志,介紹說:「這是淩壯志,小妹的表哥!」

  阮自芳見淩壯志文靜儒雅,脫俗瀟灑,比起自己來,年輕多了,也英俊多了,因而心中頓生妒意,加之再聽說是萬綠萍的表哥,心中愈加不快。是以,他冷冷地望著淩壯志,白淨的面孔上,毫無一絲笑意。

  淩壯志則不然,他為師仇,為了一切順利,即使委屈一些,也在所不計,於是一俟萬綠萍介紹完畢,立即拱手一揖,文縐縐地說道:「久聞少莊主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愈信萍妹言之不謬,少莊主果是貌若子都的俊品人物,當代武功高絕的少年俠客……」

  阮自芳一聽,心花大放,怒氣全消,尤其聽到萍妹言之不謬六字,愈發樂不可支,因而未等說完,再也忍不住仰天哈哈笑了,同時,也傲然假裝謙遜地說:「淩小俠過獎了……」

  萬綠萍立即嘟著小嘴笑著說:「我表哥是讀書的相公,根本不懂武功!」

  阮自芳一聽,愈加開心,他斷定嬌小秀麗的萬綠萍,絕不會嫁給一個不諳武功的人,但他卻忘了問淩壯志是如何進來的,於是愉快地一笑,側身肅客說:「綠萍妹請,淩相公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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