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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追風虎』一聽,老臉頓時通紅,立即滿面惶愧的低著頭說:「老奴昏庸無知,一時糊塗,如今追悔莫及,萬幸老主人英靈保佑,小錦囊得以未落他人之手,希望少爺看在老主人的金面上,饒了老奴這一次!」

  黃劍雲聽說「小錦囊幸未落入他人之手」,自然也放心不少,但他仍怕『追風虎』私下已將小錦囊啟開,而頷首說:「練武之人,無不竭望武功高於天下,時時夢想得到一本曠古淩今的絕學秘笈,

  鐘老伯並非聖賢,自然也不例外……」

  『追風虎』見黃劍雲竟有如此寬宏的容人胸懷,內心非常感戴,不由羞愧的含著苦笑,連連恭聲應是。

  黃劍雲見『追風虎』如此恭順,心中也甚欣慰,因而鄭重的說:「只要小錦囊完好如初,一切過錯,小侄概不追究了。」

  『追風虎』一聽「小錦囊完好如初」,面色再度大變,瞪大了雙目,震驚的望著黃劍雲,惶急的顫聲問:「少……少少爺……老奴請……您……說清楚些……」

  黃劍雲一看『追風虎』震駭變色,心知不妙,不由沉聲問:「老伯可是將小錦囊上的珊瑚扣解開了?」

  『追風虎』一聽,更是驚恐萬狀,不由猛的一跺腳,舉起拳頭敲著前額,痛不欲生似的急聲說:「少爺,不要問了,您一掌將老奴斃了吧!」

  說罷,痛心疾首的頹然坐在椅上,雙臂抱頭,不停的狠勁搖動,顯得內心十分痛苦。

  黃劍雲一聽,倏然由椅上立起來,同時怒聲問:「你倒是說些什麼?」

  『追風虎』仰起汗下如雨,神色灰敗的老臉,痛悔莫及的望著黃劍雲,急聲說:「如果少爺沒有拿,小錦囊仍是被別人順手撿走了!」

  黃劍雲深知『追風虎』詭計多端,狡黠善變,那裡肯信,於是冷冷一笑,剔眉沉聲說:「鐘老伯,小侄念你追隨祖父多年,以及看在鐘伯母的情份上,一再寬容,如果你再……」

  話未再說,『追風虎』咚的一聲已跪在地上,老淚滿面的痛心解釋說:「老奴奪回小錦囊後,並未放在身上,在經過谷口時,又將小錦囊隱藏在一株古松空根下,待老奴醒來去拿,卻不見了……」

  黃劍雲聽罷,既懊惱又震駭,他確沒想到還有城府深沉,足智多謀的另外一人,竟早巳洞燭了『追風虎』和『穿雲劍』兩人的詭謀企圖,暗中窺伺,從中漁利?

  『追風虎』見黃劍雲俊面蒼白,久久不語,誤以為黃劍雲已動了殺機,根據方才黃劍雲在廳上施展的奇快身法,萬萬逃不出閤门,只得惶聲咒誓說:「老奴如有半句謊雷,生男為盜,生女為娼,死無葬身之地!」

  黃劍雲頹然坐在椅上,目光茫然望著閣外的夜空,他把所有的心智,精力,都放在『金眼雕』和『百步神彈』兩人的身上。

  但是,他仍沒忘了揮一個讓『追風虎』起身的手勢。

  『追風虎』遵命立起,見黃劍雲緊蹙秀眉,雙目凝視,知道黃劍雲正在研判小錦囊究竟落入了何人之手。

  心念未畢,驀見黃劍雲秀目一亮,飛身縱至欄臺上,立即面向穿廳以外的左右兩廂房面上,大聲吩咐說:「請三位老伯,速備馬快五匹,等侯在莊門外,小侄要請四位老伯,同去辦一件要事。」

  話聲甫落,十數丈外的兩廂房面上,果然現出三道人影,同時恭立,由『穿雲劍』代表朗聲說:「老奴三人並非有意前來竊聽,實因接獲警衛掌院報告,聽見少爺閣中有怒喝之聲特來察看。」

  一黃劍雲立即放緩聲音說:「三位老伯關懷,小侄內心感激,快些備馬去吧!」

  『穿雲劍』『金眼雕』,以及,『百步神彈』三人,同時恭聲應是,轉身向莊前,如飛馳去。

  『追風虎』楞楞的望著『穿雲劍』三人逐漸馳去的身影,暗暗心驚,他確沒想到,少爺黃劍雲的功力,已到了超凡入聖的境地,十數丈外有人潛伏,都能察覺,這份聽覺該是何等駭人?

  但是,他卻不知道黃劍雲為了要問有關『穿雲劍』三人的事,深怕『穿雲劍』三人在外竊聽,特的冒叫一聲,沒想到『穿雲劍』三人果然伏在穿廳兩廂的房面上。

  黃劍雲目光望著『穿雲劍』三人飛馳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在巨廳以外,才轉身走進閣來。

  『追風虎』恭謹的跟在身後,一俟黃劍雲落坐,立即憂急的說:「老奴與少爺的談話,如果被他們聽去了,對將來找回小錦囊,勢必增加許多阻擾和困難。」

  黃劍雲神情凝重,微一搖頭說:「任老伯三人並非有意前來竊聽,那等遠的距離他們也聽不清楚,也許確是接到巡邏掌院的報告,前來察看動靜。」

  說此一頓,突然以恍然的口吻問:「以老伯的判斷,小錦囊是否仍在我們黃府人的手裡?」

  『追風虎』自然知道黃劍雲指的是那些人,因而毫不遲疑的頷首說:「當然,別人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黃劍雲心裡已有腹案,只是要探探『追風虎』的口氣,因而慎重的問:「你說說看?」

  『追風虎』也是成竹在胸,說:「任大哥派蔣姓青年潛在荒塚一側,但得手後卻被沈佐駟劫殺,小錦囊雖然得而復失,心中十分惱火,但他絕沒有膽量追進仙狐穀與老奴算帳……」

  黃劍雲心中雖然不以為然,但他卻不敢問,因為只要一開口,便露出當時不在暗中觀察的破綻,在這個嫌疑依然嚴重而又狡黠多謀的『追風虎』面前,不能不提高警惕。

  心念間,『追風虎』已繼續分析說:「……因為他當時除了消屍滅跡,急急離去,絕對不留一絲痕跡外,就是呆在家裡,終日惴惴不安,唯恐東窗事發,因為其中最令他不安的是慌急間,忘記將迷香玉兔由蔣姓青年的屍體上取回來,可是天亮以後,他已不敢再到現場去找了。」

  黃劍雲佯裝會意的點點頭,說:「當時小侄並不知是任老伯,因為他頭罩蒙頭盔,身穿黑大氅,直到追至橫嶺上,才斷定是他……」

  『追風虎』一聽黃劍雲說出那夜『穿雲劍』的裝束,愈加深信黃劍雲當時確曾在場暗中觀察,因而懊惱的說:「少爺當時不追任大哥就妤了!」

  黃劍雲深怕多說露出馬腳,因而也以懊惱的口吻,說:「現在不必暗自後悔了,大錯已鑄,說也無益。」

  『追風虎』趕忙恭聲應是,繼續說:「第二天,老奴並沒有即時通知其他莊院,告之少爺沒有準時前去仙狐穀,以及小錦囊被劫的事,老奴先去『華壽山莊』暗探,發現『金眼雕』趙六哥,正和他的七姨太『小蜜桃』飲酒歡笑,話題談的都是少爺,這一兩天回府的事,神色正常,並無得到小錦囊後的興奮現象。」

  說此一頓,微微籲了口氣,有些黯然的繼續說:「老奴再到『華壽山莊』,發現『百步神彈』謝三哥正在花園監督玉英和永祿苦練功夫,態度認真,十分耐心,老奴斷定不是謝三哥,因為謝三哥是位豪放粗獷的人,他得了小錦囊後,絕對沒有這麼深沉而鎮定的工夫,尤其,當他聽到少爺沒去,小錦囊被劫事後,一口咬定是老奴監守自盜,小錦囊絕對沒丟……」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動,突然插言問:「所以你很恨謝老伯!」

  『追風虎』老臉一紅,毫不掩飾的說:「是的,老奴在奪回小錦囊暗自慶倖之際,又被別人劫走後的懊惱心情下,的確很恨謝三哥……」

  黃劍雲繼續淡淡的說:「所以你才以綠字銀彈射擊趟老伯,要他們兩人痛痛快快的拼一架!」

  『追風虎』一聽,面色頓時大變,不由驚異的望著黃劍雲,脫口問:「少爺,您……?」

  黃劍雲立即揮了一個「寬慰」手勢說:「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再放在心上!……」

  但是『追風虎』忍不住解釋說:「少爺有所不知,『金眼雕』趙六哥,曾經三次進入老奴的『佛坪山莊』,而且,每次都使用迷香對付莊上的警衛弟兄,老奴因而再度懷疑是他……」

  說此一頓,又有些羞愧的繼續說:「事後老奴才知道,他也是認定老奴有監守自盜之嫌,才去老奴莊上暗探!」

  黃劍雲突然想到『追風虎』去終南山的事,因而迷惑的問:「在當時的情況下,鐘老伯怎會還有心情前去終南進香?」

  『追風虎』一聽,頓時證實了湯麗珠那天說的黃衫英俊少年,果然就是黃劍雲,只是他不敢點破而已,於是,恭聲解釋說:「老奴暗察過三位老哥的言行後,感到非常惶恐,覺得小錦囊極可能被過路的武林高手暗中撿走了,所以才甘冒風險前去終南,並散播一些小錦囊被劫的消息,希望能在三山五嶽的英豪中,采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一談到終南,黃劍雲自然也會聯想到那位一身鮮紅,性情跋扈的豔麗湯妹妹,只是他也不便問『追風虎』那天湯麗珠到嶺下找他的情形。

  這時,一俟『追風虎』話完,立郎起身說:「走吧,他們可能已將馬備好了!」

  『追風虎』恭聲應是,心中雖然迷惑,不知黃劍雲要去何處,但卻不敢發問,是以,默默的跟在身後。

  走下『遠矚閣』,發現天色已近四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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