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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黃劍雲不再謙遜,郎在首席大椅上坐下。

  『穿雲劍』一俟黃劍雲落座,立即望著靜立閣外的侍女們,憂鬱的吩咐說:「快請小姐前來參見少爺!」

  黃劍雲正待問『穿雲劍』小錦囊的事,那有心情接見任玉蓉,是以急忙阻止說:「天色已晚,何必再勞蓉姊姊前來。」

  『穿雲劍』一聽黃劍雲稱愛女「蓉姊姊」,憂鬱的老臉更加黯然,於是,強自含笑說:「小女久侯多時,就在傍院,禮應參見。」

  黃劍雲對『穿雲劍』堅持要任玉蓉來見,既迷惑又費解。

  根據『穿雲劍』老臉上的憂鬱神色判斷,可能是自知偷劫小錦囊的事,終有一天會被查出來。

  但是,談到任玉蓉時,憂鬱的臉色又變得黯然,也許是想到一旦東南事發,對不起自己的女兒。

  如今,堅持要任玉蓉前來,如果判斷的正確,必是想利用任玉蓉的關係,求得寬恕和諒解。

  心念間,侍女早已送上一個蓋碗香茶來。

  也就在這時,左通廂的門下,已傳來一陣叮噹環珮聲響,同時有一蓬燈光射至院中。

  黃劍雲一聽環珮輕響,頓時心跳怦怦,溫玉般的雙頰也不由飛紅。

  因為任玉蓉與其他少女不同,她不但是他一生中甘苦與共的終身伴侶,也是舉世聞名的『太華黃府』的女主人。

  尤其,任玉蓉的賢淑與否,關係他一生的事業與幸福,而最重要的還是能否管禦八大莊院的事務和婢僕,使他遠遊而無後顧之憂。

  心念間,兩個提燈侍女在前,四個俏麗的女孩在後,簇擁著一位秀髮高挽,綴佩掛環的肥胖素裳少女,逕向閣上走來,顯然就是他的未婚妻子任玉蓉。

  素裳眫女微垂螓首,姍姍蓮步,秀髮上的含珠鳳釵,巍巍顫動,左右兩耳上的金耳墜,也隨著蓮步搖擺不停。

  黃劍雲對任玉蓉的肥胖嬌軀,毫不在意,他認為『穿雲創』的身材魁梧,生的女兒自然也是身軀高大之人。

  素裳眫女一進閣廳,黃劍雲立即微紅著俊面,由椅上立起來。

  『穿雲劍』見黃劍雲立起來,他自然不能坐著,是以,很不自然的也站起來。

  素裳胖女來至近前,面向黃劍雲斂衽一福,以略顯沙啞的聲音,嬌聲說:「小女子任玉蓉,參見少爺!」

  黃劍雲並不覺得任玉蓉的聲音沙啞難聽,依然微紅著俊面,拱手謙和的說:「蓉姊姊請覓禮,請坐!」

  說著,肅手指了指下面一張亮漆大椅子。

  『穿雲劍』一見,立即望著素裳胖女不耐煩的命令說:「已經見過少爺了,下去吧!」

  素裳胖女一聽,低聲應是,再度一福,轉身向閤门走去。

  走至閤门處,突然間眸轉頭,向著黃劍雲裂嘴一笑,極輕快的走出閣去。

  他不回頭一笑還好,她這一笑,簡直把黃劍雲嚇呆了。

  一張南瓜臉,塗滿了鉛粉脂胭,粗眉,杏眼,蒜頭鼻,高顴,黃牙,厚嘴唇,這那裡是天仙,簡直是閻王奶奶駕前的女判官。

  黃劍雲狠命的搖搖頭,定一定心神再看,雖然倩影已杳,但仍傳來陣陣悅耳的環珮叮噹聲!

  想到『百步神彈』的刻薄諷譏,不由氣得渾身只抖,恨不得插翅飛到『華松山莊』,將謝富安暴打一頓,方出心頭之氣。

  一直陪立的『穿雲劍』任仕昌,兄黃劍雲俊面蒼白,冗立發呆,不由黯然一歎,低沉的說:「小女蒲柳之姿,怎能配少爺英俊才郎,孩提婚姻,只是老主人一句戲言……」

  黃劍雲一聽,愈加怒不可抑,不由憤聲說:「男女婚姻,三生註定,豈能違悖天意?況且蓉姊姊,五官不缺,四肢整齊,既無敗德之事,又未犯七出之律,僅憑貌醜而解除婚約,豈非不義?不遵先祖之命,擅自變更,乃屬不孝之人,難道任老伯願小侄做個貪姿色,使意氣,不義不孝之人?」

  『穿雲劍』神色惶慚,滿面油汗,不停的躬身應是。

  黃劍雲心境不穩,情緒激動,自知無法靜下心來與『穿雲劍』談小錦囊的事,是以繼續沉聲說:

  「小侄已經倦了,老伯有話明天再談吧!」

  『穿雲劍』不敢多說,看也不敢看黃劍雲一眼,躬身應了聲是,逕自走出閤门去。

  黃劍雲越想越氣,他並不是因為自己娶了一個醜陋的妻子而懊惱,他氣的是『百步神彈』謝富安,居然敢在席前騙他任玉蓉美若天仙。

  是以,一俟『穿雲劍』走出院門,逕自向閣樓梯口走去。

  立在門外的兩名少女一見,急忙跟在身後。

  黃劍雲剛剛走至梯口,發現兩名侍女跟在身後,立郎停身沉聲說:「你們不必上來了!」

  說罷登梯,逕向閣樓上走去。

  剛登了四五級,驀聞身後一名侍女,惶懼而囁嚅的低聲說:「少爺……」

  黃劍雲一聽,只得停身,回頭一看,發現兩個侍女,粉面蒼白,渾身發抖,因而驚異的問:「什麼事?」

  兩個侍女和黃劍雲閃輝的目光一相觸,同時驚得低下了頭,久久才囁嚅著說:「小姐可憐……」

  黃劍雲一聽,原來是「小姐可憐」,不由沉聲說:「我知道了!」

  說罷,逕向閣樓上,快步走去,因為他知道,任玉蓉和他有一半的相同命運,那就是在任玉蓉六歲那年喪失了母親。

  樓下的兩名侍女,見少爺說「知道」,自是不敢再說什麼,立即退了出去。

  黃劍雲匆匆登上閣樓,發現兩名侍女立在寢室門前,是以,立郎揮手說:「關掉紗燈,你們也休息去吧!」

  兩個侍女,襝衽應是,立即將外間的四盞紗燈放下來。

  黃劍雲進入室內,紫檀床上已置好了錦枕繡被,一座高約四尺的落地燭臺上,熊熊的燃著一支紅燭,室內光線,極為柔和。

  南北兩面,通天花窗,一張紫檀玉桌,放置中間,窗前各置兩個高幾盆花,室門的板壁上,懸著一幅橫柚山水,似是唐寅親繪的『嵐光煙波』。

  黃劍雲的心情雖然已逐漸平靜下來,但他仍無心去欣賞壁上懸的那幅名畫『嵐光煙波』。

  他和衣倒在床上,順手拉開繡被覆在身上,右手中食兩指一彈,立即將燭震熄,窗外閣簷下的燈光,立時透進來。

  他的心情雖然已經靜下來,但他仍然無法入睡,即使他想著如何儘快找到基地圖,將洞中奄奄一息的兩位老人家送回祖父的墓地去,那張南瓜臉,蒜頭鼻,回頭一笑的厚嘴唇,仍在他的腦海裡,拂之又來,揮之不去。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內府和『恩平山莊』上,已完全沒有了聲息!

  黃劍雲驚覺時候不早了,注意一聽,已是四更天了。

  就在這時,閣外「嗖」的一聲,傳來一陣衣袂破風聲。

  緊接著,閣簷燈光的反射下,花窗上已多了一個勁裝背劍的身影。

  黃劍雲根據那入的身高和體型,一看便知是『穿雲劍』的兒子任大春。

  只見任大春,首先將耳附在窗縫上聽了聽,接著由懷中取出一件小巧的東西來。

  黃劍雲一見,大吃一驚,任大春拿出來的小巧東西,由映在窗上的陰影看來,正是懷中同一體型的迷香小玉兔!

  一想到迷香,黃劍雲不由大喝一聲!

  「什麼人?」

  窗外的任大春,嚇得身形猛的一戰,但他仍毅然將小玉兔戳破窗紙,猛地吹進一口濃濃的白煙。

  黃劍雲一見,那敢怠慢,一掀繡被,飛身縱出室外,直奔閣外的欄台。

  急忙遊目一看,發現那位劉掌院,正率領著四名勁衣背刀莊漢,踏著房面,飛身向這面馳來。

  黃劍雲一見,知道是劉掌院值夜,想是聽到了他方才的大喝,特的趕來察看,是以,急聲說:「劉掌院,快去請任總管來。」

  疾馳而來的劉掌院,急忙刹住身勢,但仍關切的問:「少爺沒有什麼吧?」

  黃劍雲故意加強語氣說:「還好,險些中了那人的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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