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豪俠嬌女 | 上頁 下頁


  他知道從現在開始才算真正從鬼門關撿回了命一條。

  拭乾了身體,走至桌前一看,一件貼身背心,左右各有一個小兜,中間一排暗扣,其餘是一件土布上衣和土布長褲,雪白的布襪,鞋是納幫的抓地虎。

  鐵牛對這套衣服非常滿意,急忙穿上,非常合適,連鞋襪都好像量著他的腳定做了。

  穿好了衣服,第一件事就是把師父交給他的半個銅錢放進內衣口袋裡。

  這是師父再三口丁囑的,絕對不准丟掉,也絕對不准拿出來給任何人瞧。當然,拿著另一半銅錢的人是可以的。

  鐵牛一切整理好,長長的頭髮順手打了個髮髻,掀簾走了出來,抬頭一看,站在外間的已不是方才的小花子,而是方才在上房臺階上發話的青年。

  青年花子一見鐵牛出來,趕緊含笑肅手說:「鐵牛大俠,家師在上房已恭候很久了!」

  鐵牛最初聽到「大俠」兩字覺得非常刺耳,由於兩個小花子一口—個「大俠」,聽多了也不覺得什麼了。

  這時聽青年花子說他師父在上房已經恭候很久了,趕緊不安的說:「俺身上的泥太厚了,洗的時間也就久了些,尚望你和你師父海涵!」

  青年花子早已聽那位綠衣俏麗少女毛鳳娃對他師父說過,她這位師哥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傻呼呼的,這時一聽鐵牛的答話,還知道用「海涵」兩個子,不禁有些感到意外。因而連忙道:「不敢,請!」

  說著,微躬上身,肅手指著門外。

  鐵牛似乎也知道他這時是客,也就點了點頭,當先走出門外。

  這時雨已停了,風仍在吹著,院中有的地方積著水,夜空依然如墨般黑。

  他走出東房,尚未到達院中,只見上房門內急步走出一個年約五十多歲、鬚髮已有些灰花的老花子來!

  老花子一見鐵牛,立即抱拳含笑道:「鐵牛大俠快請上房坐,待慢待慢,方才未曾親迎實在失禮,尚望大俠勿怪!」

  跟在鐵牛身後的青年花子急忙上前一步,向著鐵牛肅手一指老丐,低聲介紹道:「上面說話的即是家師!」

  鐵牛—聽,知是丐頭,也急忙抱拳謙聲道:「汪丐頭你太客氣了,俺這樣髒裡髒氣的跑來,給你添了許多麻煩,還派出小兄弟們在莊外路口等俺,真是令俺鐵牛心裡不安!」

  他第一次與江湖人物見面,當然還不懂得江湖規矩,照說,他應該稱呼汪丐頭「老當家的」。

  當然,稱呼丐頭也不算失禮,但稱呼「老當家的」較為恭敬。

  老花子汪丐頭早巳知道了鐵牛的底細,當然不會介意,再說,鐵牛雖然口呼他汪丐頭,但執禮甚恭,而神態也顯得極為真誠。

  是以,爽朗的哈哈一笑道:「鐵牛大俠你也太客氣了,些許小事,何必掛齒,快請進,快請進!」

  說話之間,已和鐵牛並肩走進了上房內。

  房內—張八仙桌,左右各有一張木椅,兩邊是兩條白木長凳子,除此再沒有什麼了。

  汪丐頭—進門,立即肅手請鐵牛上坐。

  鐵牛慌得急忙搖手道:「不不,你是丐頭,你的年齡大,你應該上坐!」汪丐頭早已在燈光下將鐵牛看了個清楚,方面大耳,挺鼻未唇,兩道斜飛入鬢的濃眉,—雙朗朗有神的星目,身材健美。胸脯結實,面部輪廓憨厚誠實,雖然看來有些傻呼呼的,將來必是武林中—位急公好久的鐵錚錚漢子。

  這時見鐵牛尊他年齡長,是丐頭;要他上坐,內心十分感動。

  因而再度哈哈—笑道:「鐵牛俠,你是客,我是主,哪有主人上坐的道理,大俠不必客氣,快請上坐。」

  鐵牛一看,知道他應該上坐,也就走到上首椅上坐下來。

  汪丐頭一面落坐,一面向著恭立—側的青年花子施了個眼神。青年花子立即向著門外揮了個手勢。

  只見三個小花子,隨著手勢走了進來。

  鐵牛正待發話,這時一見小花子們端著酒菜饅頭走進來,頓時感到腹內十分饑餓,瞪著兩眼直盯著酒菜,方才要說的話早已忘了。

  汪丐頭—候小花子們擺好飯菜並為他和鐵牛滿上了酒,立即舉杯,向著鐵牛說了聲「請用」!

  鐵牛見端上來的菜竟是雞色牛肉,口裡早巳流滿了口水。

  因為,這是他自從被害冤枉坐牢以來,從來沒有吃過的豐美好菜,他看了怎能不呆、不流口水?

  這時見汪丐頭舉起杯來向他敬酒,急忙—定心神,也將酒杯端起來。

  汪丐頭說了聲乾,鐵牛也就來了個杯底朝天。

  想是鐵牛肚子早巳餓了,加之又看了這麼多豐美的酒菜,—杯酒下了肚,並不覺得辛辣,接著由汪丐頭先舉筷請他吃了口菜。

  其實,這些都是汪丐頭經過綠衣俏麗少女毛鳳娃的指示,不能給鐵牛喝特別強烈的燒刀子二鍋頭,怕他喝醉了酒誤事。

  最令毛鳳娃憂急的還是她離開香吉縣城追下來,一直沒有追上那個身材瘦高、蓄著小鬍子的老人,到了「湯家集」外也沒有發現對方的蹤跡。

  為了慎重,她先在這個破祠堂喊醒了幾個小花子,然後前去鎮內喊他們的師父汪丐頭前來。知道了鐵牛還沒到,才又派了十多個小花子到各處的小徑大道和街口等候鐵牛到達。

  汪丐頭頻頻請鐵牛吃菜。很少勸鐵牛飲灑,不久鐵牛也就拿起了大饅頭啃著。

  坐在下首椅上的汪丐頭,直到鐵牛吃飯的速度慢下來,才含意頗深的問:「鐵牛大俠,你這次由大牢裡出來,路上可見了什麼人?」

  鐵牛一面吃著饅頭,—面爽朗的說:「碰見個鬼,黑更半夜的又下著雨……」

  汪丐頭一聽,立即寬心地點了點頭,繼續說:「現在距離天明僅剩下了半個多時辰,鐵牛大俠,你必須在這半個時辰之內離開香吉縣境……」

  正吃得津津有昧的鐵牛一聽,渾身一顫,面色立變,頓時想起了他還是個五更問斬的越獄重犯。

  是以,嚇得嘴裡的饅頭肉菜都忘了下嚥。

  汪丐頭趕緊寬慰的說:「大俠儘管放心,你現在已換了衣服,沒有人認得你是越獄的逃犯,何況此地離你的家鄉又遠,誰會認得你?」

  如此一說,鐵牛的神色雖然鎮定了不少,但仍有些不安。

  因而,—面咽下了口中的飯菜一面起身憂急的說:「汪丐頭,謝謝你,俺看……俺還是趕快上路的好……」

  汪丐頭似乎也巴不得鐵牛早些離去,也急忙起身拿出一個小布袋,含笑歉聲說:「鐵牛大俠,非常抱歉,我這裡也沒有太多的銀子給你作盤纏……」

  鐵牛—看,急忙揮手正色說:「不不不,汪丐頭,你請俺吃了一頓飽飯,俺已經很感激你了,怎好再讓你拿盤纏,俺絕對不要。俺師父曾對俺說過,身上若是沒有了錢,就在大城重鎮上比武打拳……」

  汪丐頭一聽,故意失聲一笑後再壓低聲音正色說:「賣藝打拳當然可以,但你必須遠離香吉縣境,即使你在臨近的縣城內賣拳,仍有可能被抓回香吉縣城。」

  鐵牛聽得心中一驚,神情不由一呆!

  汪丐頭趁機將小布袋交給了鐵牛,並叮囑道:「這些碎銀子雖然不多,節省著用,還可以用個十天半個月……」

  話未說完,接過小錢袋的鐵牛已自語似的說:「半個月的時間,俺怎麼也趕不到師父叫俺去辦事的『福壽山」……」

  汪丐頭一聽「福壽山」三字,面色頓時大變。

  因為他知道綠衣俏麗少女毛鳳娃的師父和師叔,必定在進行著一樁極端重大的而又絕對機密的神秘計畫。

  萬—他由鐵牛口裡知道了這項絕對秘密的計畫,不但他汪丐頭的性命不保,只怕他手下的所有小花子都有性命之憂。

  是以,這時—見鐵牛談到福壽山,慌得趕緊急聲道:「啊呀!外面已經雞叫了,鐵牛大俠,你再不走恐怕就很能離開香吉縣境了!」

  鐵牛聽得心中—驚,果然聽到鎮上已傳來處處雞啼聲,於是急忙一定心神,抱拳急聲說道:「汪丐頭、謝謝你,俺走了!」說話之間,急步走出了上房門外。

  汪丐頭連聲謙遜,也急步跟在身後相送。

  鐵牛雖然急步前進,但仍憂慮的側首望著汪丐頭,有些焦急的說:「俺從來沒出過遠門俺師父叫俺……」

  汪丐頭—聽鐵牛又提到了他師父叫他辦的事,不由驚得急忙道:「鐵牛大俠你放心,你這—路上一定諸事順利,—切隨心,因為你鐵牛大俠心腸好,待人厚道,是個有福氣的人,俗話說得好,『吉人自有天相』,你此番前去,—定會逢凶化吉,遇吉呈祥……」

  話未說完,鐵牛已高興的「嘿嘿」一笑,歡聲道:「真的呀!俺師父也是這麼對俺說過呢?」

  說話之間,已出了祠堂門樓。

  汪丐頭趁機哈哈一笑道:「就是呀!所以你儘管放心的去吧!我老花子包你平安無事,一路順風!」

  鐵牛這時的心已經豁然開朗,因為不單單他師父說他「有福氣,是個大富大貴的吉人」就是汪丐頭也這麼說!看來此番前去,不但能替師父把事情辦好,還可以回家鄉為自己的冤屈報仇了。

  心中一喜,立即向著汪丐頭抱拳歡聲道:「汪丐頭,再見了,希望俺今後還能夠再見到你!」

  汪丐頭聽了鐵牛的話,心中既慚愧又感動,覺得實在不應該對這麼一位忠厚熱城地青年人耍滑頭、動心機。

  但是,為了自身的安全,以及手下二十多條小花子的生命,自己這樣做也實在迫不得已!

  這時一見鐵牛抱拳告別,立即真誠的哈哈一笑說:「鐵牛大俠請放心,兩座山永遠碰不到一起,兩個人隨時都有再聚的機會!鐵牛大俠,天馬上就要亮了,快展開身法,飛趕一程!」

  鐵牛—聽,應了一聲,再度抱拳說了聲「珍重」,立即轉身,大步向前走去。直到出了稀疏樹林,才展開輕功,直向東南如飛馳去。

  汪丐頭的目光一直望著鐵牛寬厚結實的身影,直到鐵牛走出樹林,展開身法,他才轉過身來。

  抬頭—看,只見綠衣俏麗少女毛鳳娃已含笑站在門樓的臺階上。

  汪丐頭由於已聽到了「福壽山」三個字,心中一直忐忑不安,這時一見毛鳳娃嬌靨含笑一顆心才開始放下來,趕緊抱拳謙聲道:「姑娘的交代,老花子幸未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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