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飛虹玉女 | 上頁 下頁


  【第一章】

  縱橫千里,高達萬丈的長白山,細雪輕飄,紋風未起,把環抱天池四遇的峭壁奇峰,點妝成一座嵌玉鑲珠的比天巨冠。沒有鳥飛,沒有獸走,一片靜謐安詳。除了霏霏細雪,飄撒在晶瑩光潔的皚皚群峰上和碧波如鏡的天池水面上,整個長白絕巔沒有一絲生息。細雪不停地飄落著,不知飄落了多少天,蒼穹昏暗,也分辨不出是何時辰,這片有世外仙境之譽的名山絕巔,竟成了一片絕地死域。

  但是,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隱約可聞的衣袂破風聲音,立時劃破了天池絕巔的安詳靜寂!這人的身法好快,眨眼之間已能清晰可聞,顯然是一位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隨著那陣衣袂破風聲響的快速接近,驀見一道瘦小黑影,正沿著一道崎險雪崖,風馳電掣般向著玉柱峰下馳去。細看那道瘦小人影,竟是一個年逾七旬,一身黑衣黑褲的白髮婆婆。白髮婆婆,小眼炯炯,禿眉勾鼻,生了一張薄而尖突的雷公嘴,一臉的皺紋,令人望之猙獰可怖,自然生畏。在這時滴水成冰的酷寒天氣裡,依然穿著一身布衣,徒手未攜兵器。

  只見白髮婆婆,神情急急飛馳中,一雙炯炯小眼,一瞬不瞬的盯視著玉柱峰下的一片平坦雪地上。循著白鬃婆婆的炯炯目光一看,啊!這才發現那片雪地上早已盤膝端坐著一個人。根據那人的光禿頭頂,一蓬銀髯和穿著一襲寬大僧衣來看,顯然是一位年事很高的佛門僧人。那位老僧人盤膝趺坐,雙目合閉,兩手藏於袖內,在他霜眉銀須,以及寬大深灰色的僧衣上,業已積了一層白白的雪花。看樣子,他在那裡至少已盤坐了一個多時辰。

  白髮婆婆挾著極速的衣袂破風聲,雖然距雕那片雪地愈馳愈近,但合目盤坐的老僧人,卻紋絲未動,充耳未聞,連眼皮子也懶得睜開一道縫。飛馳中的白髮婆婆,看到那位老僧人早已盤坐在雪地上,對她的前來看也懶得看一眼,怖滿皺紋的尖削老臉上,立現慍容,面目益顯猙惡。她直到馳至老僧人身前三丈處,才「呼」的一聲剎住了身勢,輕哼一聲,心中恨聲道:「老禿驢,你搶先前來,充分調息,到時候想取巧撿便宜,哼,沒那麼容易!」心念間,也盤膝坐在雪地上。她雖然坐在了雪地上,但她的一雙炯炯小眼,卻不時斜一眼三丈以外的老僧人。雖然老僧人的頭上雪花未溶,鼻孔中未冒白氣,但她確定老僧人並沒有凍死,而且,還對她隨時提高了警惕。如果她這時猝然向老僧人偷襲,即使不致負傷斃命,但也絕占不到便宜。她小眼炯炯意含怨毒的看了幾眼老僧人,幾經思考,終於閉上了眼睛,運功調息,準備片刻之後,捨死忘生的一場火拚。細雪依然不停的飄落著,一切又恢復了方才的寂靜。片刻過去了。白髮婆婆並沒有和老僧人火拚,連她自己似乎也盤膝跌坐,進入了忘我之境。

  驀然,在東龍口方向又傳來了一陣隱約可聞的極速衣袂破風聲響,而這陣破風聲響也正急急的向著天池這面馳來。根據他的飛馳速度,功力絕對不在片刻之前到達的白髮婆婆之下。這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一傳達,閉目盤坐的白髮婆婆立時睜開了眼睛。她先瞟了一眼東龍口方向,接著又偷看了一眼依然盤坐有如入定的老僧人。根據白髮婆婆這細小動作,即可斷定她是一個工於心計,狡黠機詐之人。她在那裡盤膝跌坐,閉目調息,也不過裝模作檬,借機盤算心思而已。

  隨著衣袂破風聲響的快速接近,一道碩壯身影,徑由東龍口外如飛般馳了進來。那是一個白髮蒼蒼,霜眉銀髯,穿著一身土黃色布衣,腰裡系著一條同質布腰帶的老人。布衣老人面色紅潤,虎目有神,他一馳進東龍口,兩道冷芒閃射的目光,也立時向著玉柱峰下的那片雪地上望去。當他看到雪地上早已盤坐著白髮婆婆和老僧人時,虎目一亮,立時哈哈笑了。同時大笑道:「老夫自以為是第一個,原來你倆比老夫還早!」說話之間,身法加快,話聲甫落,人也到了雪地上。白髮婆婆深怕布衣老人對她偷襲,小眼一睜,挺身站了起來,同時冷冷的譏聲道:「怕什麼,還有牛鼻子和老尼婆沒到呢!」布衣老人理都沒理白髮婆婆。卻望著盤坐地上業已睜開眼睛,慢條斯理揮袖抖掉身上雪花的老僧人,譏聲道:「老悟非,你休息了那麼久啦,也該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啦!」

  老僧人悟非並沒有吭聲,只是站起身來抬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天空。白髮婆婆卻哼了一聲,沉聲道:「用不著看,時辰早已到啦,我看老牛鼻子老尼婆是誠心不來啦……」布衣老人立即不屑的斜了她一眼,哼聲道:「老玄靈和慧因比你的信用好,說不定他們馬上就到了!」白髮婆婆一聽,頓時大怒。小眼一瞪道:「你敢說他們比我好?」布衣老人更加輕蔑的說:「我說他們的信用比你好,已經很客氣了,你雷姥姥在江湖上的行徑名聲如何……嘿嘿,我不說你自己也知道……」

  話未說完,被稱為雷姥姥的白髮婆婆已尖嗥一聲,面現猙惡,伸出右掌,飛身向布衣老人的面門抓去,同時怒駡道:「龍金虎你……」話未說完,如鉤的五指已抓到了布衣老人的面門前。被稱為龍金虎的布衣老人一見雷姥姥伸掌抓來,也虎目一瞪,怒喝道:「想找死等牛鼻子兩人來了再說。」說話之間,右掌劃了一個半圓弧形,掌邊閃電般切向雷姥姥的手腕。雷姥姥雖然激怒出手,招式可沒敢用老。這時一見龍金虎一掌削來,雙肩一晃,飛身縱向兩丈以外。

  也就在雷姥姥和龍金虎交手的同時,悟非大師突然喧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看來吾等五人在此密約決鬥的消息業已外泄,現在已經有人趕來看熟鬧了!」布衣老人龍金虎神色一驚,急忙進目察看。飄落地上的雷姥姥也驚得四下張望。果然,只見一個美麗少女,一個英俊少年,就在他們的身後百十丈外,正沿著玉柱峰的峰角下,大步向這面迎來。少女著一身銀緞織金勁衣,在上衣的領頭袖口外露出一線短短的雪白羚毛,肩披一襲同一質料的羚毛短劍氅。背後露出一截系有白絨劍穗的銀鞘劍柄,生得嬌豔明媚,眸似秋水,年齡大約十八九歲。她大步走在少年身前七八丈處,靨透慍容,杏目含威,微微嘟著鮮的小嘴,似是和身後的少年剛動過手。也許是兩人正在嘔氣!

  再看那少年,同樣地穿著一身銀光閃岡的銀緞勁衣,僅在上衣外加了一件銀緞素花,內羚羊短毛襯無袖背心,腰系一條三寸寬的銀絲帶,佩一柄嵌玉銀穗劍,足登銀緞素花劍靴,髮髻上也系了一條亮銀絲帶,看年紀大二十一二歲。銀裝少年,雲神俊逸,星目劍眉,他俊美面龐上的表情與銀衣少女的恰恰相反,他不但神情愉快,而塗丹般的唇角上尚掛著微笑。顯然,如果他們兩人在途中曾經交手,一定是他勝了。如果兩人剛剛曾經鬥嘴,那也一定是他占了上風。當龍金虎看清了銀裝少年的面目時,不由驚得「噢?」了一聲道:「那小子不是老牛鼻子的徒弟嗎?」雷姥姥聽得神色一動,也不由驚得「噢?」了一聲問:「你認得那小子?」龍金虎凝重的說:「老夫不但見過他,還知道他小子的名字叫申明玉!」雷姥姥再度「噢」了一聲道:「這麼說,前面走的那丫頭恐怕是老尼婆的弟子了?」龍金虎一「唔」了一聲道:「很有可能,聽說十多年前她收了個姓梅的女孩繼承她的衣缽!」

  雷姥姥聽罷,不由切齒恨聲道:「這兩個老牛鼻子老尼婆,老奸巨滑,耍奸使詐,她兩個人不來赴約,居然叫兩個毛頭小子臭丫頭前來送死!」龍金虎冷冷一笑道:「你看他們那副神態像來送死的嗎?」雷姥姥小眼一瞪,幾乎是怒吼道:「告訴你,他們如果不乖乖的將他們保有的那份『謎圖』交出來,可別怨我老婆子手辣心狠,以大欺小……」話未說完,龍金虎已冷哼了一聲,譏聲道:「省省你的老氣力吧!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鬧不好,你死了不知怎麼作的鬼呢!」雷姥姥聽得渾身一震,果然閉上了嘴巴。一對炯炯小眼立時瞅向四周和銀裝少年少女的身後,顯然怕玄靈道長和慧因師太兩人隱身暗處,伺機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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