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飛刀醉月 | 上頁 下頁


  「怎麼?害怕了?」

  「怕?笑話,咱是在想,這時候咱們去喝酒,哪裡喝得到好酒,她不滲水才怪。」

  「滲不倒不怕。」丁開笑道:「就怕她加點砒霜,或者孔雀膽什麼的……」

  「照哇!」婁大釗雙目一睜:「你還敢去?」

  「你敢不敢?」

  「咱……」

  「怕死的人就沒酒喝。」

  「好,咱就聯陪你。」

  「好咱就陪你。」

  一陣大雷雨過後,天得清明,浮雲掠過,居然還露出一輪皎潔的明月。

  丁開和婁大釗來到了杏花村。

  婁大釗當然洗過澡,雖然只是馬馬虎虎弄濕了—下身子,至少那滿身的怪味已掉了大半。

  丁開不嫌他髒,他知道這個邋遢漢人髒心不髒,甚至比那些衣冠楚楚的人還高貴得多。

  他們是朋友,是生死同命的朋友。

  丁開要交的就是這種朋友。

  像這種生死不變的朋友,總比那些外表體面,內藏奸詐的朋友好得多,至少不會出賣你。

  一個紙糊的類籠在夜風中搖晃,在皓月清輝下顯得很孤零,燈籠上三個朱紅大字,「杏花村」。

  蜜ㄦ換過了衣衫,重勻了脂粉,但一張臉卻繃得緊緊的飄過來一個白眼。

  「打烊啦」

  「打烊?」婁大釗道:「天剛剛才黑,一更不到打什麼鬼烊?」

  「反正不賣酒。」

  「不賣酒?」婁大釗大聲說:「你懂不懂規矩?」

  「這就是規矩。」蜜兒冷冷的道:「不受歡迎的人別想喝酒。」

  「嘿嘿」。

  婁大釗沉聲道:「亮著燈籠不賣酒,咱就砸爛你招牌。」手臂一揚,便待動武。

  「且慢,」丁開連忙攔住,笑道:「別急,先進去,入座說。」

  「入座?」婁大釗道:「聞聞酒香嗎?」

  杏花村的確賣的是好酒,靠東牆一排擺了十幾口大酒缸,進得門來立刻一陣酒香撲鼻。

  類大釗肚裡的酒蟲在翻攪,恨不得一下子沖了過去,打破一口酒缸,伏地牛飲。

  但他還是耐著性子,跟在丁開後面,兩個人找了張桌子相對而坐。

  「不許坐,」蜜兒不假詞色。

  類大釗猛的一拍桌子,正待發作,忽聽蹄聲篤篤,像是好幾匹健馬到了門外。

  駿馬長嘶,蹄聲已到。

  只見五六名勁裝大漢,簇擁著一位華服少年,踩著月光昂然走了進來。

  這少的年神采飛揚,意氣甚豪。

  他向蜜兒盯了一眼,忽然大笑說道:「好,好,這杏花村果然名不虛傳。」

  杏花村有美人,有好酒,只不知他這句話讚賞的是美人還是好酒。

  酒他不沒有入唇,美人卻在眼前。

  蜜兒當然是個美人,充滿了野性的美,不但笑起來妖媚入骨,眉目傳情,就算板起臉孔,也無法裝出那種端莊文靜的樣子,她渾身上下好像溢著一股熱浪,散發出一種令人想入非非的魅力。

  「是江南蕭公子嗎?」蜜兒報以嫣然一笑。

  「你認是得我?」華服少年微感意外。

  「蕭公子是名滿天下,人品才華出眾,不知小女猜得對是不對?」

  原來她是猜的,居然猜得這麼准。

  「對了,對了,」華服公子身邊一個壯漢立刻接口:「我家公子大名蕭臨風。

  「好甜的嘴。」蕭公子大笑說:「你也不錯,就像芙蓉出水……」

  「不。」蜜兒無限委屈的道:「我是朵野玫瑰。」

  「野玫瑰?誰說的?」「還不是那些亂嚼舌頭的人說的。」蜜兒向丁開和婁大釗這邊瞟了一眼。

  難道是丁開和婁大釗說的?這分明是在栽誣。

  「不算,這些混帳傢伙說的不算。」蕭公子道:「本公子說的才算。」

  他說的才算,就憑這句話足見他一向自視甚高,盛氣淩人。

  蜜兒不響,瞅著他甜甜一笑。

  騷人墨客對於女人的形容詞一向很多,都是挖空心思想出來的,野玫瑰居然變成了出水芙蓉。

  蕭公子讚賞過美人之後,當然要飲醇酒。

  蜜兒立刻吩咐夥計,準備酒萊,自己走人內間,又刻意修飾了一番。

  酒菜上來,蜜兒親自執壺,十指尖尖,塗著紅色的蔻丹。

  這邊丁開和婁大釗卻坐著冷板凳。

  這委實令人氣煞。

  像這種場面,若不引起火爆,這才是怪事。

  丁開倒無所謂,因為他打過人家的屁股,忍一忍倒也應該,類大釗卻忍不下這口氣,猛的一拳搗在桌上,大叫:「照樣一席。」

  「你說什麼?」蜜兒冷冷飄來一眼。

  「沒長耳朵嗎?」類大釗額頭上直冒青筋,吼道:「蕭公子乃是貴客,今夜蒞臨,杏花村蓬蓽生輝,你最好別在這裡大吼大叫!」

  「來壺清酒總可以。」丁開說。

  「清酒?」蜜兒說:「這可是你們沒長耳朵,我早就說過,不賣酒。」

  蕭監風斜眼打量了一下,趾高氣揚的道:「這兩人是什麼人?」

  「兩個不識相的人。」蜜兒小嘴一嘟。

  「對,的確很不識相。」蕭臨風大聲說:「快,替我攆了出去。」

  話聲甫落,已有,四名大漢應聲而起。「放你媽的臭屁。你輦老子?」婁大釗吼一聲,托地跳了起來,翻腕劈一掌。

  他早已看不慣蕭臨風的這種傲慢自大,加以蜜兒的再冷嘲熱諷,終於激起了心頭怒火,有如黃河決口,—發不可收拾,掌風如嘯,嘭嘭有聲。

  「哼,膽敢放肆」蕭臨風一怔,他雖裝模作樣,卻也為禁暗暗心驚,倉促中霍地站了起來,長袖一卷一甩,湧出一股勁風。

  瀟灑自如,倒是頗有苗頭。

  只聽蓬的一響,勁氣回蕩,嘩啦啦碗碟齊落,一隻大酒壺震得斜飛七尺。

  類大釗搶上一步,一把撈在手中。

  他掉轉壺嘴,咕嚕嚕一連喝了幾口,睜目叫道:「老子沒得酒喝,你也休想。」

  蕭臨風生怕湯汁濺汙了錦袍,閃身退後,唰的一聲,腰中彈出一支劍來。

  劍鋒輕顫,動如靈蛇,寒光流轉。

  「最好不要亂兵刃。」丁開端坐不動,冷冷地說了一句。

  「你是誰?」蕭臨風轉過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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