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憶文 > 綠衣彩虹劍 | 上頁 下頁 |
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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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秀兒劍尖已到玄陰婆婆兩股之間,被她用力一斫,劍鋒一歪,恰在她那瘦得如同乾柴的腿根劃破一道深槽,痛得她慘叫一聲,就勢一個筋斗翻出數丈。 這果然是「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子」,玄陰婆婆這樣一個人物,竟在陰溝裡翻船,栽在一位尚未出師的嬌娃手裡,她身後兩魔端的又驚又笑,各自猛向地面連拍兩掌,藉勁抽身,翩然而落。 苗眉、苗雀,雖見她師姐一劍傷敵,但各揮手中兵刃,在身前幻成一堵光牆,阻敵進攻。苗秀兒身形落回地面,笑呼一聲:「惡魔!你那陣不如我的陣好!」接著又以苗語吆喝一聲,再撲敵陣。 余樹奇原是替她三人擔心,經此一來,不禁又驚又喜。起初以為她三人身上帶有什麼寶物,及至聽到苗秀說出個「陣」字,頓時悟出她三人所學的是「離」「他」「損」三字訣,這三種功夫,完全以化消為主,是以敵方掌力再猛,也無法損她毫末。 譚妒非不知盈虛功有此妙用,只見三女能夠傷敵,登時喜氣洋洋,高聲大贊道:「打得好,殺得好,那妖婆也吃得好!」 玄陰婆婆受傷非輕,卻是犯了凶性,再被譚妒非喝她的倒釆,怒火更加上沖,立即吸進一口真氣,縱聲厲笑。 她這一種「奪魄魔音」,不但苗氏三女禁受不起,連譚妒非也有點禁受不起。 十八魔不防地忽然發出奪魄魔音,若在平日尚可勉強支持片刻,但玄陰婆婆傷痛之中,發音更加刺耳難聽,以致每一魔俱須高聲厲喝與魔音相抗。 餘樹奇一聽魔音驟起,就知三女要糟,但又不欲將它喝斷,故意留它阻擋群魔,急高呼一聲:「妹妹!我擋住這妖婆,你快護師抹入洞!」在厲聲疾呼中,一個縱步到達玄陰婆婆面前,揮劍就劈。 但譚妒非雖勉強能夠收攝心神,不至被魔音迷亂本性,只因群魔纏戰,難以抽身,眼見苗氏三女身子搖晃,似將倒下,急得無法可想。 忽然在石壁間一聲長笑,竟如春風化育,生氣蓬勃,奪魄魔音全被遮蓋得不剩半點。 要知暴喝的聲音來遮斷魔音,餘樹奇也曾經用過,但要以笑聲來遮蓋魔音,這份功力已經高絕,餘樹奇忍不住高叫一聲:「姑姑!」陷於迷惘中的苗女聽到笑聲,也霍然而起。 玄陰婆婆最厲害的就是奪魄魔音,這時魔音被破,真氣也受到激蕩,情知決難與對方匹敵,急高呼一聲:「快走!」首先拔步飛奔。 群魔雖知發出笑聲的人,功力絕高,但他十八羅漢陣尚未施展開來怎肯就此退去?毒魔君見玄陰婆婆不戰而逃,氣得冷笑一聲道:「臭婆子你儘管走,十八羅漢不像你那樣膿包!」 毒魔君雖抱定與來人見個真章的決心,但十八魔已傷了一個,剩下十七個,先已被餘樹奇與四女沖截得連陣勢都擺不出來,要想佈陣候敵,談何容易? 四少女被笑聲振奮,齊聲嬌叱,再撲上前,忽聞一聲:「秀兒!」又同時收步。 余樹奇和仇殘子方蓉相處十年,音容笑貌無時不在腦中縈回,一聽呼喚秀兒,已辨出是姑姑的口音,也顧不得與群魔廝殺,意隨心轉,身隨意去,飄然到達傳聲的石壁,叫一聲:「姑姑!奇兒來了!」 群魔不戰、不走,擠在一團,注視壁間的變化,他們的心中,自然極盼能夠認識來的是怎樣的高人。卻聞裡面笑答:「姑姑早知你來了!」聲過處,石壁忽向左右一分,九名苗裝少女魚貫而出,與先出洞的苗女分立兩側。 最後,一位老媼飄然而出,餘樹奇和譚妒非躬立洞側,一個喚阿姨,一個呼師傅,但余樹奇一眼瞥見老媼身後的矮小身形,一聲「姑姑」,搶先一步,立即拜倒地上。 原來最後出洞的兩人,正是平若和仇殘子。 仇殘子瞥見餘樹奇恁地親熱,禁不住滴下數滴淒淚,將餘樹奇抱入懷中,忽又莞爾一笑道:「孩子!你已長得這麼大了,怎的還是這麼癡?」 她敢情是喜歡過度,把一位少年摟緊不放,還在說別人癡,譚妒非雙目充滿驚奇的光輝。注視在這位缺了兩條粉腿的女人,見她把心上人抱得那樣緊,不禁「噗」一聲失笑。 平若忙把她一推,叱道:「你敢笑師伯,還不快磕頭去!」 仇殘子幽居三十年,這回重覆人世,正是感慨萬千,見眼前一對壁人,喜歡到個了不得,怎肯容譚妒非下拜?騰出只手作勢一扶,笑道:「平姐別折磨這妮子了,還要地磕甚麼頭?」順手一招,也把譚妒非摟將過去。 群魔可不知道這一老媼,和那長相秀美的中年矮婦是何等來歷,只見她和一對少年男女哭哭笑笑,閒話家常,不把自己一行放在眼裡,這口氣便咽不下去。明知對方非藝業已經超凡入聖,決不敢如此托大,也忍不住要捋一捋虎鬚。 毒魔君趁仇殘子和平若各將門徒摟攬入懷的時候,向火魔君利本蕃打個眼色,命他退後照顧受傷的白魔君呂無礙,再向身側諸魔呶一呶嘴。 待得仇殘子摟過譚妒非,兩臂都難以騰出的一瞬間,毒魔君暴喝一聲,十六條身影疾如鷹隼橫空撲到,十對肉掌打向仇殘子,其餘六對卻向平若打落。 敢情他們認定除卻兩位婦人之外,餘人自不足懼,余、譚兩人藝業雖高,但被矮婦摟下懷中,也無法施展,十對掌風下擊,縱是鐵人也要被打扁,何況一位身高不滿四尺,綠裙拖地的矮婦? 說起十六魔的聲勢確也不弱,掌風響處,數十條氣柱就像狂飆摧卷而下。那知在這般淩厲的攻勢之下,十二名苗女依然紋風不動,余、譚兩人一懍,正要起身抵禦,忽見仇殘子面浮笑容,輕輕搖一搖頭,才知她早已成竹在胸,彼此相顧一笑。 時間上不過一瞬而已,十六魔掌風與掌勁看看即壓到平若的白髮,她自己也微微一怔。顯然,她已被十六魔雄猛的掌力所駭,生怕仇殘子一時應付不好,她和這對少年男女便難免傷損在掌下。 但仇殘子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在這一瞬間,將兩小輕輕一推,身子飄然而起,竟是以頭頂向掌勁迎去。 兩小連帶平若見狀,俱各駭然,但十六魔三十二道掌勁被仇殘子這麼一沖,已受到莫大的反震,十六條身形被這反震之力拋出十幾丈外。 余樹奇大喜歡呼:「姑姑!這是甚麼字訣?」 「盈字!」仇殘子含笑回答一聲,身形淩空而去。毒魔君被仇殘子以「盈」字訣的氣功震得在空中翻筋斗,尚未能腳實地,仇殘子已翩然而到,他以為仇殘子定是恨他突施暗襲,上來取他性命,對這般藝業通神的前輩高人如何能敵,不覺在驚駭中叫出一聲:「前輩饒命!」 仇殘子淩空而立,微笑道:「你不須驚慌,若在三十年前,你等此般行為自然難逃一死,但三十年來,我並未殺過一人,今後也不會動手殺人,只望你等能改過從善,為武林造福,既往一切,概不追究!」 要知十八魔個個淫、凶、殘、暴、酷、狠、毒、辣,集天下大惡之大成,不但是兩手血腥,甚至他們呼吐出來的廢氣也是腥的,他們不殺人,入也要殺他,要他改過從善,談何容易? 但這時形格勢禁,以十六人的掌勁直可開山裂石,竟被一沖而散,若果仇殘子要取他性命,豈不易如反掌? 十八魔連逃走的念頭都不敢動,個個呆若木人,靜聽仇殘子吩咐。 仇殘子向諸魔瞥了一眼,接著又道:「我知道你等定是覬覦洞裡藏珍而來,我決不說假話,洞裡藏珍雖有,卻不是武功秘笈而是一本道書,上面說的盡是吐納修真之術,你等若是想要,我可轉贈給你,至於藏書的寒犀角,為治傷的良藥,更可一併奉贈。」 仇殘子這一番話,不但出乎十八魔意料之外,也出了平若的意外,心想:「她冒了多少艱險,寧在洞裡奇寒澈骨的深譚中取得這部奇書和奇藥,難道竟是瘋了,忽然轉贈給敵人起來。」 十八魔確是覬覦洞裡藏珍,才不惜與玄陰婆婆聯手,要與赤地千里反臉成仇。那知沒找到赤地千里,卻遇上武功卓絕的仇殘子吃了大虧。他們雖不知道當前這位婦人是誰,但在武藝上可給他大開眼界,使他們又驚又服。 再見仇殘子不但不究既往,反將得來的至寶贈與,明知那部道書若非記載些成仙秘訣,決不會那樣珍藏。但登仙秘訣豈是人人練得?十八魔欲重如山,自知飛升不易,若果領受那部道書,定要惹起強敵掠奪,那時節,不但成不了道,甚至還要賠上十幾條性命,反不如不領受為佳。 毒魔君念頭一轉,忽然拜伏地上,朗聲道:「耿某與諸兄弟蒙前輩不殺,已是萬幸,今後自遵前輩之命,改過向善,至於前輩之賜,耿某只有心領,但是,尚望前輩將我兄弟十八人收入門下,以免遭受正派人物所害……」 其餘十七魔忽想到將來性命安全,俱驚得就地拜倒,哀懇之聲,此落彼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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